没安好心

“你们突然提起这位亡灵天灾阁下做什么?”

萧霍沙哑的嗓音里缠绕着浓稠的疑惑,周身黑雾如煮沸的墨汁般翻涌。

骨节分明的手指下意识攥紧虚空中的权杖。

“他不是早在千年之前就湮没在时空裂隙的乱流里了吗?”

圣月的喉结抵着衣领上下滚动,指尖将袖口攥出几道深痕,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出青白:“因为……现任轮回圣女圣采儿,承接了他的传承。”

话音未落,六十三团灵魂之火轰然腾起三尺,青灰色霜墙迸裂出蛛网状的裂纹,冰晶碎裂声如同密集的骨节响动,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光明系圣女传承亡灵魔法?”

瘦小的刺客圣殿首任殿主猛然跨前半步,甲胄摩擦发出金属撕裂般的锐响,腰间匕首因动作过大而铮然出鞘三寸。

“上一代轮回之子分明是净化属性!这他妈简直像光明神与死神联手写的荒诞剧!”

圣月闭眼长叹,睫毛在眼下投出颤抖的阴影,仿佛在压制胸腔里翻涌的岩浆:“采儿完成神眷觉醒时,在永恒之塔第七层见到了‘死神指引’——而那道虚影,正是伊莱克斯。”

他咬着“死神”二字,齿间似有冰碴碎裂,足下雪霜被碾成齑粉。

“龙皓晨与他小姨商议过,唯有这个说法能解释永恒之塔的异常,堵住所有质疑的嘴。”

幽蓝的灵魂之火在沉默中明灭不定,六十三道身影的轮廓在光影中若隐若现,宛如被囚禁在冰层下的幽灵。

霜雾凝结成细小的冰晶,从半空簌簌坠落,砸在地面发出细碎的脆响。

仿佛某个禁忌的真相正从深海缓缓浮向水面,带着足以颠覆一切的重量。

永恒之塔,那是足以让魔族都忌惮三分的超神器,其蕴含的恐怖威能,一旦释放,足以瞬间颠覆战场的天平。

在魔族仍旧暗藏杀心,随时可能挥刀相向的当下,过早地将它暴露,无疑等同于把致命利刃的剑柄,亲手递到敌人手中。

圣采儿如今握住的,不过是这尊巨塔的临时使用权,她就像羽翼未丰的幼鹰,面对风暴虽有憧憬却难以驾驭。

唯有历经伊莱克斯精心设下的重重生死考验,才能真正握住那枚象征至高所有权的鎏金钥匙,掌控永恒之塔的无尽力量。

“亡灵法师竟然会是持有净化之力的死神?”

束咏宵的僵尸眼瞪得浑圆,仿佛要从眼窝中弹出,眼窝深处的灵魂之火剧烈翻涌、跳动,好似下一秒就要冲破眼眶的束缚。

“这简直比光明神一头扎进滚烫的熔岩里洗澡还要荒诞离奇!”

她沙哑的声音里,带着岁月侵蚀后的铁锈味,可即便如此,那语气中难以抑制的震撼,依然清晰可辨。

毕竟在人族长久以来的认知里,亡灵与光明,分明是天生对立、水火不容的两极,如今这样的消息,着实颠覆认知。

当圣殿联盟的高层第一次听闻此事时,他们脸上的震惊,丝毫不亚于亲眼目睹璀璨星辰从天际坠落。

但当他们缓缓展开圣采儿寄来的密信,指尖不经意间拂过字里行间残留的光明魔力,那些原本看似矛盾、冲突的线索,竟如同精密的齿轮,严丝合缝地咬合在一起。

李正直伸手轻抚胡须,眼神深邃,指尖在空气中轻轻一划,一道微光随之浮现:“诸位不妨仔细想想,这位亡灵天灾阁下,曾经可是货真价实的光明之子。”

他顿了顿,继续道。

“当光明之力修炼到极致,便会化作能焚尽世间一切污秽的净化之力,就如同当烈日高悬,再浓重的阴影也无处遁形。”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周围的霜雾瞬间凝结成晶莹的冰晶,折射出绚丽的七彩光芒。

可这光芒还未消散,冰晶便在触及地面的刹那,碎成齑粉。

这微妙而短暂的变化,恰似众人心中翻涌的认知——或许,长久以来他们坚信不疑的光明与黑暗的界限,并非如想象中那般清晰、分明,在某些未知的领域,二者或许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在圣殿联盟的学术疆域里,论及对属性研究的造诣,无人能超越那位隐在幕后的权威。

束咏宵眼底的灵魂之火如拧结的麻绳般翻卷,沙哑嗓音里浸着浓得化不开的困惑:“这跟月魔神阿加雷斯到底有啥牵扯?”

她指尖无意识地抠进剑柄裂痕,霜花在足尖碎成细雪,簌簌落向地面。

杨皓涵指尖叩击石桌,清脆声响如冰棱断裂:“阿加雷斯抖出了天谴之神的存在——那是七十二魔神柱的源头。”

他简明扼要地勾勒出魔族祖先与天谴的恩怨,以及那如同阴云般笼罩圣魔大陆的威胁。

事实上,永恒英雄殿的六十三位宿老皆知,那场险些让人族灭族的瘟疫,远比魔神柱更早降临世间。

为了筑牢人族对抗魔族的统一战线,历代圣殿教科书都将魔族起源归罪于魔神柱对大陆生物的同化。

当众人掀开这段尘封秘辛的一角,那些常年困扰他们的谜题瞬间迎刃而解——为何魔族魔核中总残留着光明魔力的碎片?

为何瘟疫爆发地与魔神柱降临点如此巧合地重叠?

束咏宵突然拍桌而起,甲胄相撞声惊飞檐角冰棱,碎成晶屑的冰粒簌簌落下:“也就是说,咱们奉为真理的‘魔族侵略史’,可能只是真相的冰山一角?”

她的声音在空旷议事厅里激荡,震得壁上火把明灭不定,火苗投在众人脸上,像极了他们此刻动摇的信念。

圣月喉结剧烈滚动,深吸一口气时胸腔发出沉重的闷响:“采儿从伊莱克斯阁下口中证实了天谴的存在。”

“那位阁下直言,哪怕是他,面对天谴也毫无胜算。天谴之神,是与创世之神平起平坐的存在。”

他声音发颤,指尖在桌面划出深深的月牙痕。

“魔族的七十二根魔神柱,当年也不过是暂时困住了天谴之神奥斯丁格里芬,根本无法将其彻底抹杀。”

恐惧如同实质的黑雾,在他眼底翻涌凝聚。

说罢,圣月抬手激活水晶球,采儿书信中封存的影像骤然投射而出。

九头巨兽利齿间滴落的岩浆灼烧着大地,惨嚎声穿透空间直击众人灵魂。

那遍布熔岩的炼狱场景里,扭曲的肢体与绝望的嘶吼交织,每一帧画面都像重锤般砸在众人心脏上。

六十三个永恒英雄的灵魂之火瞬间黯淡,仿佛被无形大手掐住咽喉。

议事厅陷入死寂,唯有影像中传来的哀嚎仍在回荡。

若阿加雷斯所言属实,被天谴盯上的圣魔大陆,终将重蹈魔族祖先世界的覆辙——那是血流成河、生灵涂炭的末日图景。

此刻正如同悬在所有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可能坠落。

在天谴那足以湮灭一切的恐怖威压下,他们渺小得如同蝼蚁般微不足道。

而如今,唯一能够勉强制衡奥斯丁格里芬的,竟然是曾经被视作不共戴天死敌的七十二根魔神柱。

束咏宵挑眉,目光如炬地扫视着在场的六位殿主,甲胄之下的脊柱绷得笔直,透着一股不屈的坚韧:“所以问题来了——月魔神阿加雷斯把这个烫手山芋抛给咱们,到底安的什么心?”

她的话语似出鞘的利刃,带着刺骨的锋芒,在凝滞得仿佛能掐出水的空气中,硬生生划出几道裂痕。

这无疑是一道足以将人脊梁压断的艰难抉择。

六十三道灵魂之火在昏暗的议事厅里明灭不定,幽幽的光芒映照在穹顶那斑驳交错的战痕上——他们这些早已半截入土的老家伙,在这场足以覆灭一切的灭世危机面前,能发挥的作用实在太过有限。

当下的关键,在于六大圣殿能否摒弃前嫌,真正拧成一股绳:是继续各自为战、各扫门前雪,还是放下持续千年的血海深仇,携手共同抵御强敌?

“依我看,怕是想集结世间所有生者的力量,一同对抗天谴。”

凌笑沉吟着,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腰侧的断剑,剑鞘上“同仇敌忾”四个刻痕,历经岁月侵蚀早已模糊不清。

他的话音刚落,便如巨石投入平静湖面,激起阵阵涟漪。

然而,这涟漪瞬间被李正直拍桌的巨响彻底击碎。“不可能!”

李正直腰间圣光大旗无风自动,璀璨金芒将他笼罩,宛如怒目而视的金刚。

他双目圆睁,眼中似要喷出火来。

“魔族这六千年来,屠戮我人族百姓,覆灭我无数宗门,累累白骨堆积如山!想让我与这些畜生联手?除非我先咽下最后一口气!”

他的怒吼声如惊雷炸响,震得烛台剧烈摇晃、歪斜倾倒,滚烫的蜡油泼洒在冰冷石面上,蜿蜒的痕迹,恰似那些年人族流淌不尽的鲜血 。

他对魔族的仇恨早已刻进骨子里,成为灵魂深处难以磨灭的烙印。

曾经,亲朋好友的鲜血染红了家园的土地,那腥甜刺鼻的味道,至今仍萦绕在他鼻间。

老师临终前不甘又无奈的目光,每到夜深人静时,就如同一把利刃,狠狠地刺痛他的灵魂。

无数被魔族刀刃无情夺走的生命,一桩桩、一件件,都在提醒着他,与魔族和谈,绝无可能!

任狂战站在那里,指尖一下又一下地摩挲着腰间那枚染血的玉佩,那是他至亲留下的遗物,每触碰一次,心底的仇恨便翻涌一分。

他眉头紧紧拧成深沟,眼神中满是怀疑与警惕:“说不定这天谴根本就是阿加雷斯编造出来的谎言,目的就是骗咱们放下戒备,好让他们有机可乘!”

他这一番话出口,议事厅内的空气瞬间变得沉重如铅,仿佛凝固了一般。

六十三道灵魂之火在寂静中忽明忽暗,微弱的光芒映照着众人紧绷的脸庞。

在场的每个人都心如明镜,这场抉择就像一场豪赌,而筹码,是整个人族的生死存亡。

可如今,要让他们相信向来凶残嗜杀的魔族突然转变态度,携手合作?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轻易打破这压抑的沉默。

毕竟,让那些双手沾满人族鲜血、杀人如麻的魔神柱持有者,突然间谈合作、讲和平,简直比让千年铁树开花还要荒谬。

就在气氛陷入僵局之时,凌笑低沉的声音打破了寂静:“阿加雷斯约了圣殿联盟的负责人面谈,还承诺愿意治疗陈子巅前辈的伤势。”

他说着,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断剑,手在剑柄处顿了顿,眼神中透着思索。

“若这真是个骗局,他们何苦大费周章?治好了陈子巅,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

然而,没有人知道,这看似魔族示好的举动,实则是余念夏的主意。

当阿加雷斯得知人族中有强者重伤,便顺水推舟,卖了这个人情。

在灭世危机面前,即便是魔族,也不得不暂时放下与人类的成见。

但凌笑这番话听在李正直耳中,却如同尖锐的刺,狠狠扎进心脏。

李正直脸色瞬间涨红,喉结剧烈滚动,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就算天谴是真的……”

他声音颤抖,带着决绝与愤怒。

“我也宁愿死在魔族刀下,也绝不会跟这些仇人共饮一杯酒!”

束咏宵手掌重重拍在议事长桌上,震得烛泪飞溅:“既然如此,这和谈非进行不可,咱们对天谴的了解不过冰山一角,不试探清楚怎么行?”

她眼底寒芒闪动,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若天谴真的存在,人族必须保存有生力量,这是绝境中的唯一生机。”

她的话语如重锤敲定,带着不容置疑的果决,将摇摆不定的气氛瞬间凝固。

若余念夏在场听到这番话,定会勾起唇角,露出一抹带着讥讽的冷笑。

她或许会一言不发,直接带着束咏宵踏入那片被称作“神弃之地”的绝望深渊——那里目之所及皆是断壁残垣,腐臭的气息裹着亡灵的哀嚎扑面而来,活着的生灵早已消逝殆尽,只剩白骨与幽魂在风中徘徊。

在这样的地狱里,所谓“留存有生力量”,不过是自欺欺人的空谈罢了。

与此同时,余念夏正率领帅级六十四号猎魔团追查人魔混血儿失踪案。

当他们踏入迷雾笼罩的山谷时,金属碰撞声突然划破寂静。

转角处,一队身披银甲的除魔者列队而立,为首之人竟是老对手门笛,身后跟着星组成员。

而人群中那道熟悉身影,让龙皓晨瞳孔骤缩——他的母亲赫然在列,周身萦绕的八阶灵力威压,如同实质般向四周扩散,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强大姿态。

龙皓晨直勾勾地盯着母亲周身萦绕、如灵蛇般游走的八阶灵力光晕,喉结上下滚动。

他这些年日夜苦修,摸爬滚打才堪堪触及七阶门槛,母亲却在短短数月间完成华丽超越,这份差距如同一把无形的手,既为母亲惊世天赋而欣喜,又忍不住狠狠揪住他的心口。

少年下意识地攥紧衣角,布料在指尖被揉得发皱,他侧身轻轻拽了拽余念夏的衣袖。

掌心沁出的薄汗洇湿了袖口,压低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青涩与担忧:“小姨,妈妈修炼这么快,会不会根基不稳,有什么副作用吧?”

余念夏倚着一旁的古树,慵懒地打了个哈欠,纤细的指尖慢条斯理地拨弄着发间银饰,叮当作响。

她眼尾微挑,唇角勾起一抹漫不经心的弧度:“放心,小皓晨,阿玥姐姐的根基扎实得很。”

话锋一转,她突然凑近少年,狡黠地眨了眨眼,发丝扫过龙皓晨脸颊,“不过实战嘛……就跟刚从熔炉里取出的宝剑似的,虽锋芒毕露,却还缺了淬火打磨的历练。”

“多经历些硬仗,自然就稳了。”

没人比余念夏更清楚,白玥体内流淌的半神之力意味着什么。

那可是无数蕴含磅礴能量的精血堆砌而成的捷径,换作旁人,早就爆体而亡化作齑粉。

偏偏白玥以柔弱的人族之躯,硬生生扛住了这股狂暴力量。正想着,她瞥见不远处门笛满脸殷勤,伸手替白玥整理护甲的模样,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余念夏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皮鞭,皮革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她眯起眼睛,眼神危险得像盯上猎物的母豹。

“话说……”

她故意拖长声音,尾音带着几分危险的意味,目光如鹰隼般在远处的星组首领身上来回扫视。

“是谁安排门笛带阿玥历练的?”

话音刚落,她突然冷笑一声,语气里满是威胁。

“要是阿宝那臭小子出的馊主意,我非把他丢进魔潮里,让他好好清醒清醒不可。”

忽而,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转身,发梢“唰”地扫过龙皓晨鼻尖。

她勾起唇角,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指尖关节捏得噼啪作响:“要是你舅舅的意思……”

她意味深长地挑眉。

“看来我得找个机会,跟枫秀大人提个醒,某些人啊,可没安什么好心,眼巴巴盯着他家的‘小白菜’呢。”

(本章完)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