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心

谢擎与谢渊濯那场惊心动魄的谈话最终不欢而散。谢擎看着儿子那双写满疯狂与偏执的眼睛,深知再多言语已是徒劳,他心力交瘁,却又无计可施,只能沉重地拂袖离去,留下满室狼藉与更深的隐忧。

谢渊濯果真一步也不肯离开梨香苑。他屏退了所有下人,亲自守在谢梨床边,如同最忠诚又最可怕的守卫。

他动作极其轻柔地为昏睡中依旧不安稳的谢梨擦拭额角不断冒出的冷汗,耐心地一勺一勺将温好的安神汤药喂进她干涩的唇间。当谢梨在噩梦中惊惧抽搐、发出破碎的呜咽时,他会立刻握住她冰凉的手,俯身在她耳边用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致温柔低声安抚:“不怕,哥哥在……阿梨不怕……”

这般近乎独占的、亲密无间的照顾,奇异般地填补了他心中因可能失去她而产生的巨大裂缝和恐慌。看,此刻的阿梨是如此脆弱,如此需要他,完全依赖于他。只要她离不开他,永远像这样留在他的视线里、掌控中,一辈子那么长,他总有办法磨平那些伤痕,总有机会……重新得到她的心。

他会让她忘记沈澂,忘记那些不愉快,忘记所有不该存在的过去和真相。最终,她的世界里只会剩下他。

他甚至刻意去忽略谢梨在梦魇中无意识溢出的痛苦呓语。

“……先生……别走……”

“……哥哥……不要……不要杀他……”

“……血……好多血……”

那些断断续续的、夹杂着哭泣的梦话,像淬毒的针,一下下扎在他的心上。但他选择闭上眼,堵住耳朵,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那只是噩梦,等他解决了所有问题,阿梨就不会再做这样的梦了。

翌日,临近午时,谢梨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终于从漫长的昏睡与梦魇中挣脱,缓缓睁开了眼睛。

意识回笼的瞬间,昨夜所有可怕的记忆也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苏珩的信件、哥哥的否认、那个令人窒息的怀抱、还有父亲震怒却又无力的呵斥……

她猛地发现自己的一只手正被人紧紧握着,温热的触感让她如同被烙铁烫到一般,惊恐地骤然缩回!

这细微的动作立刻惊动了伏在床边浅眠的谢渊濯。他立刻抬头,眼中布满血丝,却带着毫不掩饰的急切与担忧,凑近问道:“阿梨?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

他的靠近,他身上熟悉的冷松香,此刻都让谢梨感到无比的恐惧和排斥。她猛地向床内缩去,别过头,避开他的视线,声音沙哑却带着清晰的抗拒:“你……出去。”

谢渊濯对她的驱逐置若罔闻。他起身端来一直温着的安神汤,坐到床边,试图像昨夜一样喂她:“你身子还虚,先把药喝了。”

看着他这副仿佛一切从未发生、依旧是她那个温柔兄长的模样,谢梨只觉得一阵彻骨的寒意和荒谬感涌上心头。委屈、愤怒、恐惧、背叛感……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化作了滚烫的泪水,无声地从眼角滑落。

她没有喝那碗药,只是转过头,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声音颤抖着,带着泣音质问:“为什么……哥哥……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要那样对先生?为什么要那样对我?!”

谢渊濯端着药碗的手顿在半空。他沉默地看着她,看着她眼中破碎的痛苦和清晰的恨意,良久,才用一种异常平静的语气,吐出那个他早已认定的事实:

“阿梨,我不是你哥哥。”

谢梨闻言,猛地一怔,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随即,一种极致的荒谬感让她竟忍不住怒极反笑,笑声凄楚而尖锐:“疯了……你真是疯了!谢渊濯!为了你那些龌龊的心思,如今连兄妹名分都不愿意认了?!你杀了沈澂,如今是不是也想杀了我?!是不是只有死人才不会反抗你,才能让你彻底满意?!”

她的指控如同最锋利的刀刃,狠狠劈向谢渊濯。他的脸色瞬间白了几分,眼底翻涌着剧烈的痛楚,但更多的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固执和疯狂。

他将药碗重重放在床边小几上,发出“哐”的一声脆响。他猛地靠近她,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将她困在自己的阴影里,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

“我没疯。你本来就不是我亲妹妹,这件事,父亲心知肚明!我再说一次,我不是你哥哥!”

“至于沈澂……”他眼中掠过一丝阴鸷,“是他自己不识抬举,挡了路,该死!”

“而我,永远不会伤害你。”他的语气忽然又变得偏执而温柔,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笃定,“阿梨,我会娶你。这辈子,你只能留在我身边。恨我也好,怕我也罢,你永远都别想离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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