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锢

院门外,宁安侯谢擎被心腹老仆匆匆请来,还未入院,便已听得院内隐约传来的哭喊与嘶吼,那声音中的绝望与疯狂让他心下一沉。他挥手止住欲通传的下人,独自一人悄步走近那扇紧闭的房门。

里面传来的每一句哭诉、每一声指控、那清晰的巴掌声、以及儿子那偏执到令人胆寒的低吼与禁锢……都如同冰冷的箭矢,一字不漏地射入他的耳中。

他闭上了眼睛,身形微微晃动了一下,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

终究……还是发现了。

他最恐惧的、竭力想要掩盖的脓疮,终究被彻底撕开,露出了里面最不堪入目的真相。他靠在冰凉的廊柱上,心中涌起巨大的无力感和悲凉。这一刻,他竟不知自己该不该进去,进去之后,又能说些什么?又能改变什么?

门内,女儿的崩溃哭嚎如同刀子般割着他的心。那是他亲手从襁褓中抱回侯府,与夫人悉心抚养长大的孩子,视若亲生,只愿她一生平安喜乐。可如今……

他终于还是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并未关紧的房门。

屋内的景象堪称荒诞而刺目——他那身为世子的儿子,衣衫凌乱,脸颊还带着鲜红的掌印,正用一种近乎掠夺的姿态,死死地将哭得几乎昏厥的养女禁锢在怀中。女儿在他怀里微弱地挣扎,如同折翼的蝶,满脸泪痕,眼神空洞,只剩下本能的啜泣和颤抖。

谢擎看着这一幕,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额角青筋跳动。这悖逆人伦的画面,彻底击碎了他身为人父、身为侯爷的底线!

“逆子!”谢擎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痛心而颤抖,他猛地上前一步,厉声喝道,“放开阿梨!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谢渊濯闻声,缓缓抬起头。他的眼神猩红,里面翻涌着未曾褪去的偏执和疯狂,看到父亲,非但没有松开,反而将怀中的人护得更紧,仿佛守护着濒死的珍宝。

“父亲……”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您别管。”

“我别管?!”谢擎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谢渊濯!你看看清楚!她是阿梨!是你妹妹!你怎可……你怎敢如此?!立刻给我放手!”

“妹妹?”谢渊濯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苦涩和疯狂,“父亲,您告诉我,我何时真正只把她当作妹妹?她是我的阿梨!是我从小护着、看着长大的人!凭什么?凭什么那个沈澂可以,我就不可以?!就算……就算她恨我,她也只能是我的!”

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彻底撕破了所有伪装,将他不容于世的占有欲暴露无遗。

谢擎被他这番话骇得倒退半步,脸色铁青,痛心疾首:“孽障!你真是疯了!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这是在逼死她,也是在毁了你自己,毁了整个侯府!”

他上前,试图强行分开两人:“我命令你,立刻放开阿梨!”

可谢渊濯的手臂如同铁铸,纹丝不动。他猩红的眼睛里只有怀里那个脆弱的人影,仿佛外界的一切呵斥、命令、甚至伦常道理,都无法穿透他自我构建的疯狂世界。

“不放……”他固执地摇头,将脸颊埋进谢梨冰凉的发丝间,声音闷哑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决绝,“死也不放……这是我的阿梨……”

谢梨在他怀中微弱地颤抖了一下,发出如同幼兽哀鸣般的泣音。

谢擎看着儿子那彻底失控的模样,再看看养女那生不如死的惨状,一股巨大的绝望和无力感瞬间将他淹没。这个他经营了一生、看似显赫安宁的侯府,内里早已腐朽不堪,摇摇欲坠。

而这一切,似乎都已无法挽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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