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公开课上的隔空对视
清华的课程安排紧凑，除了专业课，还有各类公共必修课。
每周一次的思想品德修养与法律基础，就是所有大一新生的“噩梦”之一——课程内容枯燥，偏偏还是几百人一起上的大课，在能容纳好几个班级的阶梯教室里进行。
这天下午，离上课还有十分钟，最大的那间阶梯教室已经黑压压地坐满了人。
学生们叽叽喳喳地聊着天，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昏昏欲睡的预兆。
夏朗单手插兜，另一只手随意地拎着课本，从后门晃悠进来。
计算机系的人大多扎堆坐在中间偏后的区域，他目光懒洋洋地扫过人群，几乎没怎么费力，就精准地锁定了靠窗那一排的一个清瘦身影。
苏澈已经到了，和他金融系的几个同学坐在一起，正低头看着书，侧脸安静又专注，仿佛周围的嘈杂都与他无关。
夏朗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迈开长腿，无视了室友阮驰旁边空着的位子，径直朝着苏澈那个方向走去，最终在隔了三四排，斜后方的一个空位坐了下来。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苏澈的侧脸和一小节白皙的后颈。
阮驰看着他的背影，无语地翻了个白眼，用口型对旁边的谭健说：“没救了。”
谭健头都没抬，继续看他的代码书。
上课铃响，头发花白的老教授走上讲台，开始用平缓的语调讲授关于道德规范和法律基础的内容。
果然，不出十分钟，底下就倒了一片——有偷偷玩手机的，有补觉的，有看其他书的。
夏朗也听得百无聊赖，手指转着笔，课本摊开在桌上，但一页都没翻过。
他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讲台上，而是几乎全落在了斜前方那个背影上。
看苏澈微微低着头记笔记时颤动的睫毛，看他偶尔因思考而轻蹙的眉头，看他被窗外光线勾勒出的柔和下颌线……
夏朗觉得，这比老教授讲的什么“诚实守信”有意思多了。
他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侧过头，望向那个方向。目光像是被磁铁吸住，挪开不到三分钟，又会不由自主地飘回去。
有一次，他正看得专注，苏澈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记笔记的动作微微一顿。
夏朗心里一跳，赶紧欲盖弥彰地低下头，假装认真看书，心脏却莫名有点加速。过了一会儿，他才敢再次偷偷抬眼望去。
苏澈已经恢复了常态，依旧认真地听着课（至少看起来是），仿佛刚才那一顿只是错觉。
夏朗松了口气，却又有点莫名的失落。
课程过半，讲到了一个案例分析，老教授的声音依旧平缓。
夏朗第N次习惯性地转过头，目光越过一排排黑压压的后脑勺，精准地投向那个窗边的座位。
然而这一次，就在他的目光落过去的瞬间——
那个原本应该专注于课本或讲台的人，不知何时也微微侧过了头，视线不偏不倚，正好迎上了他偷瞄过来的目光。
！！！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猝不及防地相遇。
隔着好几排座位，隔着偶尔晃动的人影，隔着弥漫着粉笔尘和慵倦气息的课堂空气。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静止了一秒。
夏朗清晰地看到苏澈的眼睛微微睁大，似乎也吃了一惊，随即，那双总是清澈平静的眸子里，迅速漾开一丝清晰的笑意和了然的温柔。
嘴角也控制不住地，微微向上弯起了一个极小的、却无比动人的弧度。
那笑容很浅，很快，像投入湖面的一颗小小石子，漾开一圈微不可见的涟漪，旋即被他努力抿住，试图恢复平时那副清冷模样，但眼底的笑意却藏不住。
夏朗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酥酥麻麻的感觉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他所有的无聊和烦躁顷刻间烟消云散，嘴角也咧开一个傻气的笑容，毫不避讳地回望着苏澈，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两个字：“抓到了。”
苏澈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了淡淡的红晕，他有些慌乱地瞪了夏朗一眼（毫无威力），迅速转回头，重新看向讲台，只留下一个故作镇定的侧脸和一只微微发红的耳朵。
然而，就在夏朗还沉浸在那个隔空对视的甜蜜余韵中，咧着嘴傻笑时——
讲台上，老教授推了推眼镜，目光扫过台下，似乎注意到了某个一直在走神、还笑得一脸灿烂的学生。
“后排那位穿白色T恤的同学，”老教授的声音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整个教室，“对，就是你，请你来回答一下，刚才案例中涉及的主要法律原则是什么？”
瞬间，全班大部分同学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都集中到了夏朗身上。
夏朗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他一脸懵地站起来，完全不知道问题是什么。刚才他的心思全在苏澈那个笑容上，教授说了什么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教室里有低低的窃笑声响起。
老教授看着他空白的表情，皱了皱眉：“没听讲？那站一会儿吧。”
夏朗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认命地站着。
就在这时，他听到前排传来一个极轻极轻的气声，飞快地说了几个关键词。
是苏澈的声音。
他甚至连头都没回，只是微微侧了一下身体，确保声音能传过来。
夏朗福至心灵，立刻抓住那几个关键词，组织了一下语言，朗声道：“老师，我认为主要涉及的是诚实信用原则和合同相对性原则。”
老教授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嗯，回答得不错，下次注意听讲。坐下吧。”
夏朗松了口气，坐了下来，心有余悸又暗自得意。
他抬起头，再次望向那个方向，只见苏澈依旧坐得笔直，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夏朗却似乎能想象出他此刻微微抿着唇、眼底却带着一点小得意的模样。
接下来的半节课，夏朗老实了不少，但嘴角的笑意却一直没下去过。
枯燥的公共课似乎也变得没那么难熬了。
因为知道在这几百人的大教室里，有一个人，总会和他有着同样的频率，会在不经意间看向他，会在他出糗时偷偷提示。
这大概就是，无聊课程里最好的调味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