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界之梦

白逊猛地睁开眼睛,白色的长发被冷汗浸透,湿漉漉地贴在脸颊和脖颈上。他的胸口剧烈起伏,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仿佛要冲破肋骨的牢笼。喉咙里泛起一股铁锈般的血腥味,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在丝质床单上抓出凌乱的褶皱。

梦。又是梦。该死的、逼真到令人窒息的噩梦。

他缓缓坐起身,机械地伸手拧开床头灯。温暖的黄色灯光驱散了卧室的黑暗,却驱不散脑海中那些鲜红的画面。白逊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环顾四周——米色的墙壁,原木色的书架,窗外隐约可见的庭院灯光,床头柜上那杯没喝完的雪山茶。一切都很正常,很安全,很...真实。

但梦中的场景依旧鲜明得可怕:

极界。那个传说中连接生与死的混沌之地。灰暗的天空永远低垂,像一块脏兮兮的裹尸布。空气中弥漫着腐朽和铁锈的气味,每一次呼吸都让肺部灼痛。地面不是土壤,而是某种蠕动的、半凝固的暗红色物质,踩上去会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仿佛在践踏无数血肉的混合物。

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些尸体。不,不完全是尸体,更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扭曲、拼接在一起的"肉块艺术品"。有的还保留着部分人形,却长出了多余的肢体;有的完全看不出原貌,只是一团蠕动的血肉;还有的...白逊的胃部一阵痉挛,拒绝回忆那些细节。

最可怕的是,在梦中,他知道自己在那里已经"行走"了很久很久。久到忘记了时间的概念,久到开始怀疑自己是否也变成了那些"东西"的一部分...

"呕——"白逊突然干呕一声,猛地捂住嘴。他跌跌撞撞地冲进浴室,跪在冰冷的瓷砖上,对着马桶干呕了好几下,却只吐出一些酸水。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打湿,黏在苍白的皮肤上,镜子里的倒影像个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幽灵。

"逊哥?"门外传来白刃迷迷糊糊的声音,伴随着轻轻的敲门声,"你没事吧?我听见动静..."

白逊强撑着站起来,用冷水狠狠洗了把脸,才打开门:"没事,可能是晚饭吃坏了肚子。"他勉强挤出一个微笑,不想让弟弟看到自己这副狼狈样。

白刃揉着惺忪的睡眼,蓝色的毛发乱糟糟地翘着,显然刚从被窝里爬出来。他狐疑地打量着哥哥苍白的脸色和湿漉漉的头发:"真的?逊哥你看起来像见了鬼一样..."

白逊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某种程度上,白刃说对了。"真的没事,快去睡吧,明天还要上学。"他轻轻推了推弟弟的肩膀。

白刃打了个哈欠,点点头:"那好吧...逊哥你也早点睡,别再看那些恐怖电影了。"说完,他摇摇晃晃地回自己房间去了。

恐怖电影。对了,就是它。白逊关上浴室门,额头抵在冰冷的镜子上。睡前和白刃一起看的那部《极界传说》,什么探索生死边界的伪纪录片,充斥着令人不适的血腥画面和扭曲的怪物设计。他本来对这种片子没兴趣,但拗不过白刃的软磨硬泡...

"再也不看了..."白逊喃喃自语,声音嘶哑。他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床边,却不敢再关灯。那些画面在黑暗中会更加鲜活,更加...具有侵略性。他太清楚了。

床头柜上的电子钟显示凌晨3:17。距离天亮还有好几个小时,但睡意早已荡然无存。白逊叹了口气,拿起那杯已经凉透的雪山茶,小抿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着微微的苦涩,却让他感到一丝真实的慰藉。

至少茶是真的。房间是真的。门外偶尔传来的白刃的鼾声是真的。这个认知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

白逊打开手机,随意翻看着新闻和社交软件,试图用无聊的信息冲刷掉脑海中的恐怖画面。但那些血肉模糊的场景就像顽固的污渍,怎么也擦不掉。他烦躁地锁上屏幕,转而从书架上抽出一本茶道典籍——枯燥的理论知识此刻反而是最好的镇静剂。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窗外的天色渐渐由漆黑转为深蓝。白逊的眼睛因为长时间阅读而酸涩不已,但至少,那些噩梦的画面终于被挤到了脑海的角落,不再占据主导地位。

"逊儿?"轻轻的敲门声伴随着白辰温柔的声音,"你醒着吗?"

白逊合上书:"嗯,进来吧,妈。"

白辰推门而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饮品和几块小饼干。她穿着淡蓝色的睡袍,粉蓝白相间的狮尾轻轻摆动,在看到儿子憔悴的面容时,眼中立刻闪过一丝心疼:"我一早就听见你房间有动静...没睡好?"

"做了个噩梦。"白逊老实承认,接过母亲递来的热饮。是薰衣草蜂蜜茶,安神的,他闻得出来。

白辰坐在床边,温暖的手抚上白逊的额头,检查是否有发烧的迹象:"又看恐怖片了?"她的语气中没有责备,只有关切。

"嗯...和白刃一起看的。"白逊低头啜饮着热茶,薰衣草的香气和蜂蜜的甜味在口腔中扩散,舒缓着他紧绷的神经,"《极界传说》,很糟糕的选择。"

白辰了然地点头:"小刃那孩子就喜欢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但你一向不喜欢恐怖题材的,怎么也跟着看了?"

"他...很期待的样子。"白逊轻声说,金色的眼眸盯着杯中旋转的热气,"我不想扫他的兴。"

白辰叹了口气,伸手整理着儿子凌乱的白发:"逊儿,你太宠他了。偶尔也要学会拒绝,知道吗?"

白逊点点头,没有反驳。他知道母亲说得对,但每次看到白刃那双亮晶晶的蓝眼睛充满期待地望着自己,他就很难说出"不"字。

"来,吃点东西。"白辰将小饼干推向他,"空腹喝安神茶对胃不好。"

白逊顺从地拿起一块饼干咬了一口。是白婧庭特制的杏仁酥饼,酥脆香甜,带着坚果的香气。简单的食物,却充满了生活的真实感,与梦中那个血肉模糊的极界形成鲜明对比。

"感觉好点了吗?"白辰关切地问。

"嗯,好多了。"白逊勉强笑了笑,"谢谢妈。"

白辰温柔地拍拍他的手:"再休息会儿吧,我去准备早餐。今天给你煮点安神的粥。"她站起身,走到门口又回头叮嘱,"别勉强自己,如果还觉得不舒服,今天就请假在家休息。"

白逊点点头,目送母亲离开。窗外的天色已经亮了不少,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画出一道金色的线。噩梦的阴影在光明面前节节败退,但那种令人窒息的恐惧感依旧蛰伏在意识的深处,随时可能卷土重来。

他放下空杯子,重新躺回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理智上,他知道那只是个梦,是看了恐怖电影后的正常反应。但情感上,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和绝望感却如此真实,仿佛他真的在那个可怕的极界里"生活"过很长时间...

"逊儿。"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吓得白逊差点跳起来。

白震不知何时站在那里,高大的身影几乎填满了整个门框。他穿着惯常的深色衬衫,青蓝色的眼睛锐利如鹰,直直地看向白逊。

"大、大伯。"白逊慌忙坐起身,"早...早上好。"

白震走进房间,手里拿着一个古朴的木盒。他没有寒暄,直接问道:"噩梦?"

白逊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肯定是白刃或者母亲告诉了大伯。他点点头:"嗯,看了恐怖电影后的反应。"

白震轻哼一声,将木盒放在床头柜上,打开。里面是一块深色的、表面布满奇特纹路的石头,散发着淡淡的、类似雪松的清香。

"黑曜石,雪山特种部队用来稳定精神的。"白震简短地解释,"放在枕头下。"

白逊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块石头。触感冰凉光滑,重量出人意料地沉。当他的指尖接触到那些纹路时,一股奇特的清凉感顺着手臂蔓延上来,让混沌的大脑为之一振。

"谢谢大伯。"他真诚地说,金色的眼眸中满是感激。

白震微微颔首,转身欲走,却又停住脚步:"恐惧,源于未知。"他背对着白逊说,声音低沉而平静,"直面它,分析它,它就失去了力量。"

白逊怔住了。这不是普通的安慰,而是白震式的生存智慧——简洁、实用、直指核心。他握紧手中的黑曜石,感受着那份沉甸甸的踏实感:"我明白了,大伯。"

白震没有再说什么,大步离开了房间,背影挺拔如松。

白逊深吸一口气,将黑曜石放在枕头下方,重新躺下。奇怪的是,仅仅知道那块石头在那里,就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安心。白震说得对,恐惧源于未知。那个噩梦之所以如此可怕,正是因为它触动了人类最原始的、对未知和死亡的恐惧。

但如果仔细分析呢?极界是什么?不过是电影编造的虚构概念。那些扭曲的尸体和血肉?只是导演病态想象力的产物罢了。他在梦中感受到的孤独和绝望?不过是大脑在睡眠状态下制造的幻象...

随着理性的分析,噩梦的阴影渐渐褪去了狰狞的面具,变成了可被理解的、普通的生理现象。白逊的呼吸变得平稳,眼皮也越来越沉。晨光已经完全充满了房间,但此刻的他终于能够安心地闭上眼睛,进入无梦的睡眠。

在意识即将沉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他迷迷糊糊地发誓:再也不在睡前看恐怖电影了,尤其是和白刃一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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