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冷战
白逊揉了揉太阳穴，眼前的数学题已经重讲了五遍，但白刃依然歪着头，蓝色尾巴不耐烦地拍打着椅子腿，显然没在听。
"刃儿，专心点。"白逊用笔轻轻敲了敲作业本，"这个题型明天考试肯定会考。"
"知道啦——"白刃拖长音调，爪子胡乱在纸上画了几笔，"反正逊哥会教我的嘛。"
窗外的雨声滴滴答答，已经持续了一整天。潮湿的空气让白逊的旧伤隐隐作痛，加上连续三天熬夜准备茶道考试，他的耐心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失。
"这不是会不会教的问题。"白逊的声音比平时硬了几分，"你要自己学会才行。"
"逊哥讲得太复杂了嘛！"白刃撅着嘴，"老师说的简单多了！"
白逊深吸一口气，金色的眼睛微微眯起："那去找老师教你？"
"不要！我就要逊哥教！"白刃任性地把铅笔一扔，"但你得用我能听懂的方法！"
就是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白刃，"白逊放下笔，疲惫地叹了口气，"你有时候真的有点烦。"
话一出口，白逊就后悔了。这只是一句普通的抱怨，平日里兄弟间常有这样的玩笑。但此刻，在疲惫和疼痛的加持下，语气比平时重了几分。
白刃的动作突然静止了。那双金黄色的眼睛瞪得溜圆，耳朵慢慢贴向脑后，尾巴僵在半空。整个房间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只有雨滴敲打窗户的声音。
"刃儿？"白逊意识到不对劲，伸手想揉弟弟的脑袋，"我只是..."
白刃猛地躲开，跳下椅子，头也不回地冲出房间。整个过程快得白逊都没反应过来，只听到"砰"的一声关门响。
"又闹脾气..."白逊摇摇头，把弟弟丢下的作业本整理好，打算等他冷静下来再谈。小老虎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特别敏感，他已经习惯了。
但这次，似乎不太一样。
晚餐时分，白逊发现白刃的座位空着。
"刃儿呢？"他问正在盛饭的白辰。
"说是不饿。"白辰担忧地看了一眼楼上，"你们吵架了？"
白逊皱眉："不算吵架...就是辅导功课时说了他一句有点烦。"
白辰的手顿了一下："就这个？"
"嗯。"白逊点头，随即注意到母亲微妙的表情，"怎么了？"
"没什么..."白辰欲言又止，"只是...最近刃儿似乎特别敏感。前天半夜还做噩梦哭醒，抱着你不放。"
白逊回忆了一下，确实有这么回事。但当时半梦半醒，只记得安抚了弟弟几句就又睡着了。难道...那句话勾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饭后，白逊端着特意留出的饭菜上楼，轻轻敲响白刃的房门："刃儿？我给你带了晚餐。"
没有回应。
"有炸鸡排哦，你最爱的那种。"
依然沉默。
白逊尝试拧动门把手——锁上了。这在白家是很少见的事，家庭成员之间几乎没有隐私隔阂。
"我放门口了。"白逊放下餐盘，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最终叹了口气离开。
第二天，情况更加诡异。
往常像小尾巴一样黏着白逊的白刃，今天却像在玩真人版躲避游戏——早餐时飞快吃完就溜；白逊走近就立刻转向其他方向；连最爱的周末游戏时间都独自躲在房间里。
最反常的是晚间故事时间——自从白刃识字以来，每晚睡前都要缠着白逊给他读一章《森林冒险王》，雷打不动。但今晚，当白逊拿着书准时出现在弟弟门口时，迎接他的是冷冷的一句："今天不想听。我要睡了。"
门在面前关上时，白逊彻底懵了。一句无心之言，至于闹这么大脾气吗？
他沮丧地回到自己房间，盯着天花板发呆。窗外，雨已经停了，但空气中的潮湿感依然挥之不去，让他的旧伤隐隐作痛。这感觉莫名像极了此刻的心情——闷闷的，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舒服。
"逊儿？"白辰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能谈谈吗？"
白逊连忙坐起身："请进。"
白辰优雅地走进来，手里端着两杯热茶。她将其中一杯递给儿子，在床边坐下："想不通刃儿为什么生气？"
白逊捧着茶杯，热度透过瓷壁传到掌心："嗯...我只是说了句他有点烦，平时也常开玩笑的。"
"但这次不同。"白辰轻啜一口茶，"还记得他前天的噩梦吗？他梦见你不要他了，就因为嫌他烦。"
白逊的手一抖，茶水差点洒出来："什么？！"
"你当时太困，可能不记得了。"白辰叹息，"他哭得很厉害，说梦见你嫌他是个麻烦精，转身就走..."
白逊的心猛地沉了下去。所以那句无心之言，在白刃耳中成了噩梦的印证？难怪反应这么激烈！
"我...我去找他解释！"白逊放下茶杯就要起身。
白辰按住儿子的手："等等。刃儿现在情绪不稳定，直接解释可能听不进去。"她眼中闪烁着母亲的智慧，"想想看，他平时最放松的地方是哪儿？"
白逊眼前一亮："游戏室！"
白家别墅三楼的游戏室是白刃的"秘密基地"，里面堆满了各种游戏机、漫画书和他收集的奇怪石头。当白逊轻轻推开门时，果然看到一个小小的蓝色身影蜷缩在懒人沙发里，正闷闷不乐地按着手柄。
听到门响，白刃头也不抬："说了不饿！"
"是我。"白逊轻声说。
白刃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但依然固执地盯着屏幕："干嘛？"
白逊没有直接靠近，而是走到游戏机前，拿起另一个手柄："《怪物猎人》？我陪你打一局？"
"不要。"白刃的声音闷闷的，"你不是嫌我烦吗？"
果然是因为这个。白逊深吸一口气，放下手柄，慢慢走到弟弟面前蹲下："刃儿，看着我。"
小老虎不情不愿地抬起头，金黄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受伤和倔强。
"那天的话，我很抱歉。"白逊直视弟弟的眼睛，"我不是真的嫌你烦，只是太累了说话没过脑子。"
白刃的爪子紧紧攥着手柄："但...但你说得对...我确实总是麻烦你...讲题、陪我玩、收拾我闯的祸..."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就像梦里那样..."
白逊的心揪了一下。他轻轻拿开游戏手柄，握住弟弟的爪子："听着，就算你一天问我一百遍问题，闯两百个祸，我也不会嫌你烦。你是我弟弟，照顾你是我的责任，更是我的...快乐。"
最后两个字似乎触动了白刃。他的耳朵抖了抖，眼中的坚冰开始松动："真...真的？"
"真的。"白逊认真点头，"记得我们的约定吗？我永远不会不要你。"
白刃的嘴唇开始颤抖，眼中的倔强逐渐被水光取代："那...那你为什么说..."
"因为我也是个普通人，会累，会犯错。"白逊轻声承认，"但我的爱不会因为一句气话就消失，明白吗？"
这句话成了压垮白刃情绪的最后一根稻草。小老虎"哇"的一声哭出来，扑进兄长怀里："对...对不起！我不该不理你！但我好害怕...怕噩梦成真..."
白逊紧紧抱住颤抖的小身躯，像安抚幼崽一样轻轻摇晃："没事了...是我不好，以后说话会注意。"
"真...真的不嫌我烦？"白刃抽抽搭搭地问，爪子死死抓着白逊的衣襟。
白逊想了想，突然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唔...如果非要我说实话..."
白刃的耳朵立刻竖起来，紧张地看着兄长。
"有时候确实有点烦，"白逊眨眨眼，"但就像草莓蛋糕上的草莓——没有草莓的蛋糕还能叫草莓蛋糕吗？"
这个奇怪的比喻让白刃破涕为笑："逊哥好肉麻！"
"跟你学的。"白逊揉了揉弟弟的脑袋，"所以...和好了？"
白刃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做了个让白逊意想不到的动作——他凑上前，轻轻舔了舔兄长的额头，就像小时候白逊安抚他时那样。然后迅速跳开，脸红红地宣布："明天要双倍补回故事时间！还有...辅导功课不准嫌我笨！"
白逊呆了一秒，随即大笑起来："成交！"
窗外，月亮从云层后探出头来，银光洒在相视而笑的兄弟俩身上。这场因一言而起的冷战，最终以更加深厚的理解和承诺告终。
白逊看着弟弟重新焕发光彩的眼睛，暗自下定决心——以后说话要更加注意，尤其是对这个把每句话都当真、把他看得比全世界都重要的小老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