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战争
白悟知道自己犯了个致命错误——从爪子触碰到第一片蓝色花瓣的那一刻起。
那朵蓝玫瑰是白辰的骄傲,是她花了三年时间培育的珍稀品种"辰光之蓝",本应在下周的花卉展览上角逐冠军。而现在,它可怜巴巴地躺在地上,花瓣散落一地,像是被暴风雨摧残过的蝴蝶翅膀。
白悟的金黑色虎尾僵直地垂着,爪子还保持着那个摧毁性的动作。过去一周堆积的工作压力、那些烦人的财务报告、昨晚与白厄斯的争执...这一切都不该成为他拿妻子的爱花发泄的借口。
"我...可以解释。"白悟干涩地开口,声音在寂静的花园里显得格外刺耳。
白辰站在三步之外,粉蓝白相间的鬃毛在夕阳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她看起来如此平静,如此...可怕。那种平静就像是暴风雨前的海面,看似波澜不惊,实则暗流汹涌。
"解释?"白辰的声音轻柔得像羽毛拂过刀刃,"好啊,我听着。"
白悟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结婚二十多年,他深知这种语气背后的危险。上一次听到是在白逊十三岁偷偷骑摩托车摔断胳膊时,白辰用同样的声音对医生说"请全力救治我的孩子",然后那个可怜的医生在接下来的三个月里每天都要接受白辰的"护理知识特训"。
"工作上的事...让我有些失控。"白悟谨慎地选择着词汇,爪子不自觉地收拢又张开,"我不是有意..."
"不是有意?"白辰向前迈了一步,鬃毛开始微微蓬起,"你'不是有意'地走进我的花园,你'不是有意'地选中我最珍贵的那株,你'不是有意'地——"她的声音突然拔高,"——用你的爪子把它撕成碎片?!"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与此同时,白辰的形态发生了惊人的变化——原本优雅贴服的鬃毛完全炸开,使她整个体型看起来大了一圈;粉蓝白相间的毛发根根竖立,在夕阳下如同燃烧的火焰;那条总是优雅摇摆的狮尾此刻僵直如鞭,尾尖的毛发蓬成一个小球。
白悟本能地后退了一步。他见过白辰生气的样子,但从未见过她真正暴怒的状态。这个形态下的白辰,让他想起了年轻时第一次见她战斗训练的场景——美丽而致命。
"辰,亲爱的..."白悟试图安抚,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我会赔偿,十株,一百株..."
"赔偿?"白辰冷笑一声,这个表情在她脸上显得如此陌生,"你知道这株'辰光之蓝'是怎么来的吗?"
她不等回答,从园艺腰包里抽出一把锋利的修枝剪,金属刃在夕阳下闪着冷光:"我用了你送我的第一朵蓝玫瑰做母本,花了三年时间杂交选育。每一朵花苞我都亲手照料,每一天的温度湿度都记录在案。"剪刀"咔嚓"一声合拢,"而现在,你告诉我,怎么'赔偿'?"
白悟的耳朵完全贴向脑后,尾巴紧紧夹在两腿之间。他环顾四周,绝望地发现花园的出口在白辰身后,而两侧是高大的灌木丛...
"我..."白悟刚开口,白辰已经动了。
接下来的场景,将永远铭刻在白家子女的记忆中——
他们优雅温柔的母亲,手持修枝剪,以惊人的速度扑向父亲;而那位平日里威严十足的家主大人,发出一声近乎幼崽的惊叫,转身就逃。两人在花园里上演了一场惊心动魄的追逐戏:白辰几个优雅的起落就缩短了距离,而白悟则展现出与年龄不符的敏捷,跳过花坛,绕过喷泉,甚至不惜钻过灌木丛。
"妈!妈冷静点!"白逊的声音从阳台传来,他和兄弟们不知何时被动静吸引,正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爸快跑!"白刃唯恐天下不乱地大喊,被白逊一把捂住嘴。
白悟确实在跑,但显然不是白辰的对手。在一个急转弯时,他的后爪踩到了自己掉落的领带,整个人向前扑去。还没等他爬起来,后颈已经被一只爪子牢牢扣住——那是猫科动物母亲对付不听话幼崽的标准动作。
"疼疼疼!"白悟哀嚎,完全没了家主的威严。
"闭嘴。"白辰冷声道,修枝剪危险地在他耳边晃了晃,"现在,跟我回屋。我们'好好谈谈'。"
白悟像只做错事的小猫一样被拎着后颈拖走,路过孩子们所在的阳台时,他绝望地闭上眼睛——作为父亲的威严,今天算是彻底葬送在这片蓝玫瑰园里了。
白家餐厅的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白悟坐在长桌一端,面前的晚餐一口未动。他的鬃毛乱糟糟的,领带歪斜,右脸颊还有一道不知何时被树枝刮出的红痕。白辰坐在他对面,姿势依然优雅,但眼中的怒火尚未完全熄灭。
孩子们挤在厨房门口,既不敢介入父母的"谈话",又舍不得错过这历史性的一幕。连白震都罕见地出现在了家庭纠纷现场,青蓝色的眼睛闪烁着难以解读的光芒。
"首先,"白辰开口,声音恢复了平静,但每个字都像冰锥一样锋利,"你被禁止进入我的花园一个月。"
白悟的耳朵抖了抖,但没敢反驳。
"其次,你要亲手修复被你毁坏的花坛。每天晚饭前向我汇报进度。"
白悟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最后,"白辰的嘴角勾起一个危险的弧度,"从今晚开始,你睡书房。为期一周。"
白刃倒抽一口冷气,被白萧迅速捂住嘴。白逊紧张地看着父亲——作为家主,被赶出主卧可是前所未有的羞辱。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白悟只是深深低下头:"...是。"
这个顺从的反应连白辰都略显惊讶。她眯起眼睛,审视着丈夫:"没有异议?"
"没有。"白悟的声音闷闷的,"我...罪有应得。"
白辰轻哼一声,起身离席。直到她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尽头,餐厅里的其他人才敢大声呼吸。
"爸..."白逊小心地走近,"您还好吗?"
白悟抬起头,金色的眼睛里满是懊悔:"我犯了个愚蠢的错误。"他看向那片透过窗户可见的蓝玫瑰园,"那株花...对她意义非凡。"
白震突然开口:"你知道她为什么执着于蓝玫瑰吗?"
白悟摇头。
"因为你们的初次约会。"白震的语气罕见地带着一丝柔和,"你送她的第一份礼物,就是一朵蓝玫瑰。"
白悟的眼睛微微睁大。他当然记得那个夜晚,年轻的自己笨拙地捧着一朵昂贵的蓝玫瑰,结结巴巴地表白...但他不知道白辰竟然一直记在心里,甚至用那朵花的后代来培育新品种。
"我真是个混蛋..."白悟喃喃自语,爪子深深插入鬃毛中。
白震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弟弟:"去道歉。真诚地。"说完,他转身离开,留下白悟独自面对自己的错误。
接下来的日子,白家别墅上演着奇特的景象:
威严的家主白悟,每天下班后第一件事就是换上园艺服,在妻子的监督下修复花坛。他那双通常签署重要文件、操纵金融市场的爪子,现在笨拙地摆弄着泥土和幼苗,小心翼翼地按照白辰的指示照料每一株植物。
"不对,根茎要这样放。"白辰的声音从凉亭传来,她坐在阴凉处,优雅地喝着冰茶,而白悟在烈日下汗流浃背。
"是,亲爱的。"白悟立刻调整手法,那副唯命是从的样子让偷偷观察的白厄斯笑得直打滚。
更让子女们惊讶的是,白悟似乎完全不介意这种"惩罚"。相反,他比任何时候都更加体贴——每天早起为白辰准备早餐(虽然经常搞砸);记住她喜欢的茶温精确到度数;甚至开始学习插花艺术,尽管他那双战斗型的爪子更适合挥舞武器而非修剪花枝。
"爸是不是被掉包了?"白刃某天晚饭后小声问白逊,"这真的是那个会因为咖啡温度不对就训人的家主大人吗?"
白逊若有所思地看着父亲正在认真记下母亲明天想要的花卉清单:"也许...这才是真实的他?"
第七天晚上,白悟终于完成了花坛的修复工作。新栽种的蓝玫瑰幼苗虽然远不及原来的"辰光之蓝"珍贵,但在他的精心照料下已经显出勃勃生机。他疲惫但满足地站在花园里,爪子上的泥土还没来得及清洗。
"勉强及格。"白辰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她走到花坛前,仔细检查每一株幼苗,"至少你没把它们全养死。"
白悟紧张地搓着爪子:"辰...关于那株'辰光之蓝',我..."
"闭嘴。"白辰突然说,但语气已经软化了许多。她转向丈夫,粉蓝白的鬃毛在月光下如同流动的银河,"知道为什么我这么生气吗?"
白悟摇头。
"不是因为花本身。"白辰轻轻抚摸一株幼苗,"而是你忘记了我们的约定。"
"约定?"
"结婚时你说过,无论工作多忙,压力多大,家永远是我们的避风港,不是发泄场。"白辰的眼中闪过一丝脆弱,"这周我一直在等你想起来。"
白悟如遭雷击。他确实完全忘记了这句承诺,在日复一日的家主责任中,把最该珍惜的人当成了理所当然的存在。
"对不起。"这次道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沉重而真诚,"我不该...辜负你的信任。"
白辰静静地看着他,月光下两人的影子融为一体。良久,她伸出手,轻轻拂去丈夫鬃毛上的一片树叶:"书房睡得舒服吗?"
白悟立刻摇头,尾巴不自觉地摇晃起来:"硬死了。我背疼得要命..."
"那今晚滚回主卧。"白辰转身走向别墅,但嘴角已经扬起一抹微笑,"记得先洗澡,你一身土腥味。"
白悟愣在原地,然后突然小跑着追上妻子,小心翼翼地用爪子勾住她的尾巴尖:"辰...我还有件事。"
"说。"
"我托朋友从国外找了'午夜幻影'的种子...就是那种花瓣带星斑的蓝玫瑰。"白悟的声音带着讨好的雀跃,"下个月到货。"
白辰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丈夫期待的表情,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傻瓜。"她轻轻捏了捏白悟的爪子,"还不快去洗澡?"
这个夜晚,当家主大人终于获准回到主卧时,整个白家别墅似乎都松了一口气。白逊从门缝看到父母并肩坐在阳台上分享一杯茶的身影,轻轻关上了门。
"和好了?"白刃从被窝里探出头。
白逊点点头,嘴角含笑:"比之前更好。"
第二天早餐时分,白家餐桌恢复了往日的氛围。白辰优雅地为每个人倒茶,而白悟则恢复了家主的威严坐姿——如果不看他时不时偷瞄妻子的眼神,和那藏都藏不住的傻笑的话。
"爸,"白萧突然开口,手机镜头对准父母,"能说说被妈追着打的感想吗?"
餐桌瞬间安静。白悟的爪子僵在咖啡杯上,而白辰的眉毛危险地扬起。
"我拍了视频哦~"白萧不怕死地补充,"点击量绝对能破纪录..."
"白萧。"白辰温柔地呼唤长子的名字。
"是,妈?"
"你今天开始负责洗碗。一个月。"白辰抿了一口茶,"还有,把视频删了。"
白萧的尾巴瞬间蔫了:"...是。"
白悟看着妻子轻松镇压儿子的场景,眼中的爱意几乎要溢出来。他悄悄在桌下握住白辰的爪子,换来一个警告的眼神和...一个悄悄回握。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餐桌上,照亮了中央新插的一束蓝玫瑰——虽然只是普通品种,但每一朵都绽放得无比绚烂。就像这对经历风雨却更加紧密的伴侣,在岁月的土壤中,培育出了属于自己的珍贵花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