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之间

黎明前的森林弥漫着一层薄雾,白逊的长马尾随着他轻快的步伐微微晃动。他蹑手蹑脚地离开帐篷,不想吵醒还在熟睡的家人们。昨晚的篝火晚会持续到很晚,连一向自律的白震都多喝了一杯热苹果酒。

白逊拎着两个空水壶,向昨天白刃发现的小溪走去。清晨的空气中带着松木和湿润泥土的气息,他的爪子踩在铺满松针的地面上几乎没有声响。作为家里起得最早的人,他习惯了承担取水、生火这些晨间工作。

溪水比昨天湍急了些,但依然清澈见底。白逊蹲下身,先捧起一捧水洗了洗脸,冰凉的触感让他完全清醒过来。他嘴角微微上扬——这次家庭野营虽然吵闹,但看到大家开心的样子,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值得了。

他刚把第一个水壶浸入水中,远处传来一声闷雷。白逊抬起头,发现上游方向的天空不知何时已经乌云密布。他皱了皱眉,加快了取水的动作。

第二个水壶刚装满,雷声再次响起,这次更近、更响。与此同时,白逊感到脚下的地面传来细微的震动。一种本能的警觉让他全身毛发竖立起来。

他猛地抬头看向上游——原本清澈的小溪突然变得浑浊,水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更可怕的是,远处传来一种低沉的轰鸣,像是无数野兽同时奔腾。

"山洪!"白逊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丢下水壶转身就跑,但已经太迟了。一股夹杂着树枝和泥沙的浊流如墙壁般扑面而来。白逊只来得及深吸一口气,就被汹涌的水流吞没。

冰冷的水灌入他的口鼻,世界瞬间天旋地转。白逊本能地蜷缩身体保护要害,在混沌的水流中努力辨别方向。一根断裂的树干狠狠撞上他的胸口,剧痛让他几乎窒息。更糟的是,他感觉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刺入了胸膛。

白逊在水中挣扎着睁开眼睛,惊恐地发现一截树枝穿透了他的右胸,鲜血如雾般在水中扩散。求生的本能让他死死咬住牙关不让自己尖叫——那会立刻让肺部充满水。

水流带着他不断撞击岩石和沉木,每一次碰撞都让胸口的伤口传来撕心裂肺的痛。白逊的意识开始模糊,但他强迫自己保持清醒,用尽全身力气试图向水面游去。

突然,他感到身体一轻,然后是一阵失重感——他被冲下了一个小瀑布。白逊在空中短暂地看到了灰色的天空和茂密的树冠,然后重重摔入下方的深潭。

入水的冲击让那截树枝从他胸口脱离,鲜血立刻涌出。白逊挣扎着浮出水面,贪婪地吸入一口空气,却被随之而来的激流再次拖入水下。他的四肢越来越沉重,视线边缘开始发黑。

就在意识即将消失的最后一刻,白逊感到水流将他推进了一个黑暗的空间。他的背部擦过粗糙的石壁,然后突然停了下来——他卡在了一个半水下的洞穴里。

求生的意志让白逊用最后的力气抓住了一块突出的岩石,将自己拖出了水面。他剧烈地咳嗽着,血沫从嘴角溢出。洞穴里一片漆黑,只有入口处透进微弱的光,显示外面的洪水依然肆虐。

白逊颤抖着摸索自己的伤口——右胸有一个贯穿伤,血流不止。他咬住自己的长马尾忍住呻吟,另一只爪子摸索着腰带上的小包——那里有他随身携带的简易急救用品。

"先...止血..."他在心中默念白震曾经教过他的战场急救知识。大伯那些看似严厉的野外训练,此刻成了他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他用牙齿和单手配合,艰难地打开小包,取出压缩止血敷料。敷料贴到伤口的瞬间,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几乎晕过去。白逊狠咬自己的舌头,用疼痛保持清醒,然后用剩余的绷带紧紧缠绕胸部,施加压力止血。

外面的雨声和洪水咆哮声依然可闻,但洞穴内相对干燥。白逊靠在石壁上,急促地喘息着。他知道自己必须保持体温,否则很快就会因失血和寒冷而休克。

颤抖的手指解开湿透的外衣,白逊庆幸自己里面还穿着一件速干内衣。他拧干水分后重新穿上,然后蜷缩成一团减少热量散失。白震的声音仿佛在他耳边响起:"体温流失是野外最大的杀手,比伤口本身更致命。"

"大伯..."白逊无声地呼唤着,意识开始飘忽。他想起了小时候第一次跟白震学习野外生存的情景——那时他觉得那些训练太严苛,但现在每一课都成了救命的知识。

失血让他的思维变得迟钝,但白逊强迫自己保持清醒。他摸索着在身边的石头上用爪尖刻下记号——如果...如果他能活到救援到来,这些记号能帮助他记住时间流逝。

一滴泪水混着脸上的血水流下。白逊不是为自己可能死去而哭,而是想到家人们发现他失踪时的焦急模样。特别是白刃——小弟弟总是那么依赖他...

营地这边,白刃是第一个发现白逊不见的。他揉着惺忪的睡眼走出帐篷,发现平时早已生好火的营地中央空空如也。

"逊哥?"他叫了一声,没有回应。

白刃皱起眉头,走向溪边——白逊肯定又去做那些"大人工作"了。但溪边只有两个倒地的水壶,其中一个已经顺着上涨的溪水漂出去一段距离。

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白刃的心脏。他捡起那个还在岸边的水壶,发现里面还有半壶水——这完全不像做事一丝不苟的白逊会做的事。

"爸!妈!"白刃的声音因为惊恐而尖利,"逊哥不见了!"

几分钟后,整个营地都醒了过来。暴雨让搜寻变得困难,但没人提出等待雨停。白悟检查了水壶和岸边痕迹,脸色越来越难看。

"山洪..."他沉重地说,"他可能被卷走了。"

白辰的爪子捂住嘴,眼中瞬间噙满泪水。白萧一反常态地沉默,脸色惨白。白刃已经哭了出来,不断重复着"都怪我,是我告诉他那条小溪的"。

"安静。"白震的声音如雷般炸响,所有人都静了下来。这位平时冷峻的大伯此刻眼中燃烧着罕见的焦急,但他依然保持着可怕的冷静。"分两组沿溪流搜索。白悟、白辰和我向下游;白厄斯、婧庭带孩子们向上游。每小时用对讲机联系一次。"

"为什么不是我们一起..."白悟刚开口就被弟弟打断。

"白震是对的,"白厄斯罕见地严肃,"覆盖更多区域。逊儿水性好,他可能抓住了什么..."

队伍迅速分头行动。白震带领的小组沿着变得汹涌的溪流向下游搜索,老人的眼睛不断扫视两岸,寻找任何可能的痕迹。

"逊儿!白逊!"白辰的呼唤声在雨声中回荡。

白悟检查每一个可能的转弯和回水处,爪子因为紧张而伸出又收回。白震则沉默地走在最前面,但紧绷的下颌线暴露了他的焦虑。

两小时后,对讲机里传来白厄斯失望的声音:"上游三公里内没有发现。你们那边?"

"一样。"白悟沉重地回答。

白震突然停下脚步,青蓝色的眼睛盯着溪流中的一个拐弯处:"那里——水流会把人冲向那个岩壁。"

三人加快步伐来到岩壁前,发现了一个被部分淹没的洞口。洪水正从洞口涌出,但上方似乎有空气流动。

"洞穴!"白辰惊呼。

白震二话不说脱下多余装备,就要跳入水中。白悟拦住他:"太危险了!水流太急!"

"他如果在里面,现在情况更危险。"白震甩开弟弟的手,声音低沉而坚定,"逊儿是我一手教出来的,我知道他会找到这样的地方避难。"

没等白悟再反对,白震已经跃入浑浊的水中,强壮的身躯对抗着激流,向洞口游去。

洞穴内,白逊的意识时断时续。失血和低温正在夺走他的生命力,但他仍坚持用爪子在石壁上刻着记号——四道短线,一道长线。五小时了吗?还是六小时?

他仿佛听到远处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但理智告诉他那可能是幻觉。洞穴这么隐蔽,家人们怎么可能找到?

"坚持...住..."白逊对自己说,但声音微弱得连自己都听不清。他想起了家人们的脸:父亲严厉但关爱的眼神,母亲温柔的微笑,白萧搞怪的表情,白刃崇拜的目光...还有白震,那个表面冷酷却偷偷教他所有生存技能的大伯...

"大伯...对不起...可能...让你失望了..."白逊的眼皮越来越重。

就在他即将陷入黑暗的前一刻,洞口的水面突然被打破。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水中浮现,青蓝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如同两盏明灯。

"逊儿!"

白逊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白震怎么可能在这里?但紧接着一双有力的臂膀将他抱起,那熟悉的雪松气息绝对错不了。

"坚持住,孩子。大伯来了。"白震的声音从未如此温柔,又如此焦急。他迅速检查了白逊的伤口和体温,然后脱下自己的外套裹住侄子,"做得好,你做得非常好。现在休息吧,我带你回家。"

白逊想要回答,但黑暗终于吞噬了他。最后的意识中,他感到自己被稳稳地抱起,然后再次入水,但这次有坚实的臂膀保护着他,带他离开死亡的深渊。

当白震抱着昏迷的白逊冲出水面时,白悟和白辰的哭声和惊呼声响彻河岸。白震简短地下令:"贯穿伤,失血严重,需要立即处理然后送医。"

白辰立刻拿出急救包,专业地检查伤口;白悟用对讲机呼叫白厄斯联系救援;白震则始终抱着白逊,用体温暖着他,那双青蓝色的眼睛一刻不离侄子的脸。

"他会没事的,"白震低声说,不知是在安慰别人还是自己,"这孩子比我们想象的都坚强。"

白逊苍白的脸上似乎浮现出一丝微笑,仿佛在昏迷中也能听到大伯难得的夸奖。雨渐渐小了,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这对特别的叔侄身上,仿佛预示着希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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