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啸狮心(终)

山间的雾气像柔软的绸缎,缠绕着每一块岩石、每一棵树。白逊站在悬崖边缘,脚下是数百米深的峡谷,晨风掀起他白色的鬃毛,露出下面新添的伤痕。离开城市已经两周了,他像只受伤的野兽,躲在这片人迹罕至的山区,用近乎自虐的训练麻痹自己。

"再往前一步就好了。"白逊盯着深渊,喃喃自语。他的声音嘶哑得不似人声,这两周他几乎没说过话。

一只山雀落在附近的树枝上,歪头打量着这个奇怪的兽人。白逊看着小鸟,突然想起白刃十岁那年,他们一起救过一只翅膀受伤的蓝山雀。白刃每天放学第一件事就是检查小鸟的伤势,而白逊则默默准备好鸟食和清水...

"该死!"白逊一拳砸向身旁的树干,粗糙的树皮刮破了他的指关节。为什么这些记忆就是不肯放过他?无论他跑多远,训练多累,那些关于白刃、白萧的画面总会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刻闯入脑海。

山雀被惊飞了。白逊喘着粗气,看着鲜血从指间渗出。这种疼痛很真实,至少比心里的绞痛好受些。他转身离开悬崖,走向自己在半山腰搭建的简陋营地——不过是一块防水布和几根树枝拼凑的临时栖身之所。

营地旁的小溪清澈见底。白逊跪在溪边,将受伤的手浸入冰冷的溪水中。水面上倒映出一张陌生的脸——深陷的眼窝,凌乱的毛发,空洞的眼神。这还是白逊吗?那个总是温和笑着,默默照顾所有人的白家二儿子?

水中的倒影突然扭曲起来,变成了白刃哭泣的脸。白逊猛地抽回手,水花四溅。幻觉越来越频繁了,他甚至能在风声里听到白刃叫他"二哥"的声音。

"够了..."白逊蜷缩在防水布下,用尾巴裹住自己。他需要休息,也许睡一觉这些幻觉就会消失。但当他闭上眼睛,梦境却更加残酷——白刃躺在医院病床上,脸色惨白,不停地咳嗽着,呼唤着他的名字...

"他的肺部感染很严重,需要继续住院观察。"医生调整着输液管,语气严肃,"最重要的是保持情绪平稳,不能再受刺激了。"

白辰握着白刃滚烫的手,白色的狮耳焦虑地抖动着:"他会好起来的,对吗?"

医生点点头,但眼神并不乐观。等医生离开后,白辰转向站在窗边的白萧:"还没有白逊的消息吗?"

白萧摇摇头,金色的瞳孔在阳光下收缩成一条细线。自从那天从白逊的公寓回来,他就没停止过寻找弟弟。武道馆、图书馆、他们小时候常去的每一个地方,甚至城外的那片山林...白逊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他会去哪..."白辰的声音带着哽咽,"他从来没离开家这么久..."

病床上的白刃突然动了动,发出微弱的呻吟:"二哥..."

白萧立刻走到床边,俯身查看弟弟的情况。白刃的双眼紧闭,额头滚烫,显然还在高烧中。但他的手却紧紧攥着什么东西——白萧小心地掰开弟弟的拳头,发现是一个小小的木雕,已经因为长期摩挲而变得光滑。

那是白逊的雕像,做工粗糙但神态惟妙惟肖。白萧记得这个木雕,是白刃十二岁时刻的,当时他还嘲笑弟弟手艺太差。没想到白刃一直保留到现在...

"大哥..."白刃突然睁开眼睛,琥珀色的瞳孔因高烧而显得浑浊,"我梦见二哥了...他在山里...很危险..."

白萧轻轻按住想要起身的弟弟:"别乱动,你需要休息。"

"不,你不明白!"白刃挣扎着坐起来,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二哥真的在山里!我看到了!他站在悬崖边上...大哥,我们必须去找他!"

白萧和母亲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神。白刃显然是因为高烧产生了幻觉。但看着弟弟急切的样子,白萧不忍心直接否定他:"等你退烧了,我们就去找他,好吗?"

白刃的尾巴无力地拍打着床单:"来不及的...二哥他...他想消失..."说着,泪水从他眼角滑落,"都是我的错...我从来没告诉过他...他对我有多重要..."

白萧愣住了。他从未见过白刃如此脆弱的一面。在他记忆中,白刃永远是那个活力四射、无忧无虑的小弟弟。什么时候开始,白刃也学会了自责和痛苦?

"白刃..."白萧坐到床边,犹豫了一下,轻轻抚摸弟弟的头顶,"不是你的错。是我...作为长子,我本该更关心白逊的。"

白刃摇摇头,泪水不断涌出:"不,我一直知道二哥的好...只是我太习惯了他的存在...就像呼吸一样自然...我从没想过..."他的声音哽咽了,"从没想过空气也会消失..."

窗外,乌云开始聚集。白萧望着渐暗的天空,突然做了一个决定:"我去找他。"

白辰惊讶地抬头:"现在?马上就要下雨了!"

"正因为要下雨了。"白萧站起身,语气坚定,"如果白逊真的在山里,他需要避雨的地方。我能找到他。"

白刃挣扎着想要下床:"我也去!"

"不行!"白萧难得对弟弟严厉起来,"你的肺已经这样了,再淋雨会出事的。"看着白刃失望的表情,他缓和了语气,"我答应你,一定把白逊带回来。好吗?"

白刃咬着嘴唇,最终点了点头,将那个小木雕递给白萧:"给二哥...告诉他...我一直在等他回家..."

白萧接过木雕,小心地放进胸前的口袋。他最后看了一眼母亲和弟弟,转身走出病房。走廊里,他拨通了一个号码:"爸,我需要帮助..."

雨来得又急又猛。白逊的防水布在狂风中摇摇欲坠,最终被一阵强风整个掀飞。他咒骂一声,抓起背包冲向最近的山洞。雨水顺着他的毛发流下,在地面上留下一道湿漉漉的痕迹。

山洞不大,但足够避雨。白逊甩了甩身上的水,开始检查背包里的物品——还好,干粮和打火机都用防水布包着,还能用。他生起一小堆火,借着微弱的光亮查看地图。

是该继续往深山里走,还是...白逊的手指在地图上徘徊,不自觉地停在了标记着"家"的那个点上。两周了,他们找过他吗?白刃的肺炎好了吗?白萧是不是还在生气……

"停下!"白逊猛地合上地图,声音在山洞里回荡。这种无意义的思考只会让他更加痛苦。他应该彻底切断这些联系,像野兽一样独自生活。反正没有人真正需要他...

洞外的雨声越来越大,夹杂着某种不寻常的响动。白逊警觉地竖起耳朵——是脚步声!有人或者什么动物正在接近山洞。他迅速熄灭火堆,躲到一块突出的岩石后面,屏住呼吸。

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粗重的喘息。然后,一个熟悉的声音让白逊浑身僵硬:

"白逊!我知道你在这里!"

白萧。怎么可能?他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白逊紧紧贴着岩壁,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也许白萧只是试探,并没有真的发现他...

"该死,这雨..."白萧的声音更近了,伴随着衣物摩擦岩壁的声响,"白逊,如果你能听到我...白刃病得很重,他需要你。"

白逊的爪子不自觉地抠进岩壁。白刃病得很重?不是说只是肺炎吗?难道恶化了?他的心跳突然加速,几乎要冲出胸腔。

"他一直在喊你的名字。"白萧继续道,声音里带着白逊从未听过的疲惫,"医生说...如果情绪继续这么激动,会影响恢复..."

一块小石子从白逊脚边滚落,在寂静的山洞里发出清晰的声响。白萧的声音立刻转向这个方向:"白逊?"

没有退路了。白逊深吸一口气,从岩石后走出来:"我在这里。"

火光重新亮起,映照出两兄弟同样狼狈的样子。白萧的金色毛发被雨水浸透,失去了往日的光泽;白逊则瘦了一圈,眼睛里布满血丝。两人相对无言,只有洞外的雨声填补着沉默。

"你说白刃..."最终白逊先开口,声音嘶哑。

"肺炎引发了并发症。"白萧直视弟弟的眼睛,"他需要你,白逊。我们都需要你。"

白逊发出一声苦笑:"需要我做什么?继续当个便利的工具?"

"需要你回家。"白萧向前一步,"作为我们的兄弟,我们的家人。"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白逊心底某个紧锁的门。但他仍然固执地摇头:"太迟了,白萧。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白逊了。"

"我知道。"白萧出人意料地点头,"那个总是默默付出、从不抱怨的白逊已经被我们伤透了。但也许...这反而是件好事。"

白逊惊讶地抬头。

"因为我们也该改变了。"白萧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我作为长子,却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你;白刃享受你的照顾,却从未真正表达过感激...我们亏欠你太多,阿逊……"

雨声渐小,洞内的火光在两兄弟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白逊看着大哥——这个他一直尊敬却也隐隐嫉妒的兄长,此刻眼中竟含着泪水。白萧会哭?这简直比看到太阳从西边升起还不可思议。

"那个木雕..."白萧从胸前口袋掏出白刃交给他的小雕像,"白刃一直带在身边。他让我告诉你...他一直在等你回家。"

白逊接过木雕,手指微微颤抖。这个粗糙的小玩意,白刃竟然保存了这么多年?他翻过雕像,看到底部刻着一行小字:"给最好的二哥"。

"他...真的这么说?"白逊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白萧点点头:"他坚持要亲自来找你,但医生不允许。他的肺..."说到这里,白萧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身子晃了晃,不得不扶住岩壁。

"大哥?"白逊这才注意到白萧的脸色异常潮红。他伸手触碰白萧的额头,立刻被那热度吓了一跳:"你在发烧!"

"没事..."白萧试图站直,"只是淋了点雨..."

白逊不由分说地扶着大哥坐下,从背包里找出干毛巾和备用的干衣服:"换上。我去重新生火。"

"你不必..."

"闭嘴,病人就乖乖听话。"白逊下意识地用上了过去照顾兄弟时的语气。

火堆重新燃起,温暖的光芒充满了山洞。白逊看着大哥换上干衣服,突然意识到这是他们成年后第一次角色互换——通常是他在病中,白萧来照顾他。多么讽刺,直到现在,白萧才真正体会到照顾他人是什么感觉。

"谢谢。"白萧裹着毛巾,声音闷闷的。

白逊没有回应,只是默默地煮着热水。但心底的坚冰已经开始松动。看到大哥和白刃生病,他依然会心疼;听到他们需要自己,他依然会动摇。也许,他永远无法真正割舍这份亲情。

"明天一早,我们就回去。"白萧看着洞外渐停的雨,"白刃看到你一定会很高兴。"

白逊盯着跳动的火焰,轻声道:"我不知道...我是否还能面对他。"

"因为他认错了救命恩人?"

"因为我说了那些话..."白逊握紧拳头,"我伤害了他。"

"而他也伤害了你。"白萧叹了口气,"但这就是家人,不是吗?我们会互相伤害,也会互相治愈。"

白逊抬起头,惊讶于大哥的洞察力。白萧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苦笑道:"别这么看我。这两周我想了很多...关于我们三个,关于这个家。"

夜深了,两兄弟靠着火堆休息。白逊做了个短暂的梦,梦见小时候他们三兄弟挤在一张床上,白刃睡在中间,小手紧紧抓着他的尾巴...

黎明时分,白逊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醒。他警觉地坐起身,看到白萧也已经醒来,两人疑惑地对视一眼,同时看向洞口。

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出现在晨光中——白刃,浑身湿透,脸色苍白得可怕,但眼睛却亮得惊人。

"二哥!"他看到白逊,立刻冲了过来,却在距离两步远的地方突然倒下。

"白刃!"白逊一个箭步上前接住弟弟。白刃的身体滚烫,呼吸急促而浅薄,显然病情加重了。但他却紧紧抓住白逊的手臂,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找到你了..."

"你这个傻瓜!"白逊的声音因恐惧而颤抖,"你病成这样还跑出来?"

"必须...亲自来..."白刃每说一个字都伴随着艰难的呼吸,"那天...救我的...是二哥...我一直知道..."

白逊愣住了。白刃记得?那为什么...

"我只是...太习惯...依赖你了..."白刃的泪水滚落,"以为...二哥永远会在...不需要说谢谢..."

白萧迅速收拾好东西:"我们得立刻带他去医院!"

白逊抱起轻得惊人的白刃,心中充满自责。他怎么能丢下生病的弟弟?怎么能说出那些伤人的话?如果白刃因此出了什么事...

"别哭...二哥..."白刃虚弱地抬手,擦去白逊脸上的泪水,"我们回家...好吗?"

家,那个有争吵也有欢笑,有忽视也有关爱的地方。白逊紧紧抱住弟弟,点了点头:"好,我们回家。"

三兄弟走出山洞,晨光穿透云层,洒在他们身上。前方的路还很长,但至少,他们不再独自行走。

一个月后,白家庭院里的樱花开了。

白刃已经完全康复,此刻正坐在樱花树下,认真雕刻着一块新的木料。白萧在书房处理文件,偶尔抬头看一眼院子里两个弟弟的身影。白逊则躺在旁边的草地上,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尾巴偶尔拍打地面,惊起几片花瓣。

"给。"白刃将完成的作品递给白逊,"这次...刻得好一点了。"

白逊接过木雕,那是一个精致的三兄弟小像,这次三个人大小相同,手拉着手站在同一高度。底部刻着:"给我们永远的二哥"。

"谢谢。"白逊揉了揉弟弟的脑袋,这次白刃没有躲闪,反而蹭了蹭他的手心。

"二哥,下周武道馆的表演赛,你会参加的吧?"白刃期待地问。

白逊点点头:"馆长亲自来邀请的,不去不行。"

"太好了!我和大哥一定去给你加油!"白刃的眼睛亮晶晶的,"对了,大哥说以后每周六是家庭日,谁也不准缺席。"

白逊挑眉:"他什么时候这么有家庭观念了?"

"自从你离家出走后。"白刃的声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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