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一线生机
连吞两大魂兽本源，琉恩体内力量澎湃如潮，伤势恢复了近七成，久违的强大感让他金色的瞳孔亮得惊人，如同两轮燃烧的小太阳。
他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初尝禁果后的兴奋和更深的贪婪，目光投向了这片回水湾最深处、也是气息最为隐晦恐怖的地方——那水下岩壁的一道巨大裂缝。
裂缝深处，一股令人灵魂都为之冻结的阴寒、怨毒、仿佛沉淀了无尽岁月死气的魂力波动，如同沉睡的远古凶魔，正被接连的魂力风暴和同类的哀嚎缓缓惊醒。
“该你了……” 琉恩低语，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嗜血沙哑。他不再等待，甚至不再需要月晴的“望风”许可。五十万年魂兽的威压毫无保留地、如同实质的山岳，狠狠压向那道幽深的裂缝！
轰隆！
整个回水湾的水面猛地向下凹陷了数米！岩壁剧烈震动，碎石簌簌落下。裂缝深处，一声低沉到极致、却蕴含着毁天灭地怒意的嘶吼，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丧钟，轰然响起！
哗——！！！
墨绿色的潭水如同被投入了万吨炸药，猛地向上炸开！一个庞大到几乎塞满整个回水湾的恐怖身影破水而出！它形似巨蟒，通体覆盖着黑曜石般冰冷光滑的鳞片，每一片鳞甲上都天然铭刻着扭曲的、仿佛无数怨魂哀嚎的惨白纹路。
它的头颅狰狞无比，没有眼睛，只有一张占据了半个头颅的、布满螺旋状利齿的巨口！两根弯曲的、闪烁着幽蓝色毒芒的巨大獠牙从嘴角狰狞探出。
一股浓烈到化不开的、混合着剧毒、腐朽和无数亡魂哀嚎的恐怖气息，如同瘟疫般瞬间弥漫开来！三十万年魂兽——冥渊毒蛟！栖息于森林暗河最深处，以剧毒和吞噬亡魂为生的恐怖存在！
这毒蛟显然比前两者强大太多，琉恩的威压虽然让它感到了本能的恐惧，却也彻底激怒了它骨子里的凶性和怨毒！
它没有任何犹豫，那螺旋利齿的巨口猛地张开到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一道粘稠如沥青、散发着刺鼻恶臭、内部翻滚着无数痛苦扭曲面孔虚影的漆黑毒液洪流，如同决堤的冥河之水，朝着琉恩狂喷而来！
所过之处，空气发出“滋滋”的腐蚀声，连空间都仿佛被剧毒侵蚀得扭曲！
“哼！” 琉恩眼中金光爆闪，不闪不避！他右手猛地向前一按！掌心之中，一个由纯粹金色魂力构成的、内部仿佛有波涛汹涌的漩涡瞬间成型！
嗤——！
漆黑恶臭的毒液洪流狠狠撞在金色漩涡之上！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令人牙酸的剧烈腐蚀声！金色的魂力与剧毒疯狂地互相侵蚀、湮灭！黑雾升腾，毒液飞溅！
琉恩的身体猛地一震，脸色瞬间苍白了几分，那金色漩涡剧烈地波动着，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这毒蛟的剧毒，竟然霸道如斯！
“给我……过来！” 琉恩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带着不容置疑的王者之怒！他左手也猛地探出，双掌齐出！掌心的金色吸力漩涡瞬间暴涨十倍！
不再是温和的抽取，而是狂暴的掠夺！一股比之前对付磐岩巨龟和幽影鬼藤时强大、霸道无数倍的恐怖吸力，如同无数根无形的、带着倒刺的锁链，狠狠刺入冥渊毒蛟庞大的身躯！
“吼嗷——！！！”
这一次，惨嚎不再是无声的灵魂尖啸，而是真真切切、撕裂耳膜的恐怖咆哮！毒蛟庞大的身躯疯狂地扭动、翻滚、拍打！
坚硬如黑曜石的鳞片在无形的吸力锁链下片片崩裂、剥落，露出下面蠕动的、流淌着墨绿色血液的筋肉！它口中喷出的不再是毒液，而是混合着内脏碎块的污血！
无数扭曲的、痛苦哀嚎的怨魂虚影，伴随着它本源那粘稠如墨、散发着无尽怨毒和死气的黑色能量，被强行从它体内撕扯出来，如同百川归海，疯狂地涌入琉恩的双掌！
琉恩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额头上青筋暴起，如同扭曲的蚯蚓！大颗大颗的汗珠瞬间浸透了他粗陋的麻布衣衫！
那涌入体内的力量，不再是前两次那种相对“温和”的魂力精华，而是混杂着剧毒、无尽的怨念和无数亡魂诅咒的污秽洪流！冰冷、粘稠、剧痛、怨毒……
无数负面情绪如同亿万根毒针，狠狠扎进他的识海！他的金色瞳孔边缘，开始不受控制地弥漫出一丝丝细微的、如同蛛网般的黑气！金色的长发在狂暴的能量乱流中疯狂舞动，如同燃烧的金色火焰，却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邪异！
“呃啊——！” 他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强行支撑着双掌的吞噬漩涡，与毒蛟那垂死挣扎的恐怖力量进行着最凶险、最原始的拉锯！
吸力漩涡如同贪婪的黑洞，疯狂地吞噬着毒蛟的生命本源，而涌入的污秽力量也在疯狂侵蚀着他的身体和灵魂！这是一场意志与力量的终极角力！
时间仿佛凝固。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终于！
噗嗤！
一声沉闷的、如同腐朽皮革被撕裂的声响传来。冥渊毒蛟那疯狂扭动的庞大身躯猛地一僵！它那螺旋状的巨口无力地张开，最后一丝怨毒的黑气从中逸散。
覆盖全身的黑曜石鳞片彻底失去了光泽，如同烧焦的炭块般纷纷剥落。
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抽空了所有支撑，轰然砸落回墨绿色的深潭，溅起冲天的、散发着恶臭的浑浊浪花，缓缓沉入水底，再无动静。
而岸边的琉恩，双掌的金色漩涡缓缓消散。他如同虚脱般踉跄了一下，单膝跪倒在湿滑的岩石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如同小溪般从他额角淌下，滴落在冰冷的石面上。
他缓缓抬起头，金色的长发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和脸颊，那双标志性的金色瞳孔，此刻边缘依旧残留着几缕未能完全消散的、如同蛛网般狰狞的黑色怨气，但瞳孔深处，却燃烧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如同熔金般灼热的光芒！
九成！
体内沉疴尽去！浩瀚的力量感如同奔腾的熔岩，在他每一寸经脉、每一块骨骼中咆哮奔涌！
属于深海人鱼王族巅峰强者的那份威严、那份力量、那份足以睥睨深海的骄傲，如同沉睡的火山，在这片阴暗的森林河岸，轰然苏醒！
尽管灵魂深处残留着一丝被怨念浸染的阴冷，但此刻充盈全身的力量感，足以让他暂时忽略那点不适。他缓缓站直身体，一股无形的威压自然流露，让周围潮湿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几分。
……………
夜色如墨，浓稠得化不开，将简陋的山洞彻底吞没。洞外偶尔传来一两声夜枭的啼叫，更衬得洞内死寂一片。篝火早已熄灭，只剩下冰冷的灰烬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焦木气息。
月晴靠坐在冰冷的石壁旁，身上同样盖着粗糙的兽皮。她没有睡。黑暗中，她的眼睛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清晰地倒映着不远处那个陷入沉睡的身影。
琉恩睡得很沉。
白天强行吞噬三大魂兽本源带来的巨大消耗，以及力量瞬间恢复的冲击，让他疲惫不堪。即便是睡梦中，他那张俊美得如同神祇雕刻的脸上，眉峰依旧紧紧蹙着，仿佛在抵御着某种无形的痛苦。
白天那几缕缠绕在他金色瞳孔边缘的黑色怨气，此刻虽已隐去，但月晴却仿佛能透过他的皮囊，“看”到他灵魂深处那新添的、如同跗骨之蛆的污秽印记。
白天的一幕幕，如同最清晰的幻影，在她眼前反复重放。
磐岩巨龟被抽离本源时，那浑浊巨眼中流露出的、如同大地般厚重的痛苦和绝望。
幽影鬼藤无数藤蔓疯狂抽搐、汁液横流时，灵魂层面发出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无声尖啸。
还有那冥渊毒蛟……当琉恩双掌爆发出恐怖的吸力漩涡，强行撕扯那粘稠如墨、翻滚着无数怨魂虚影的污秽本源时，月晴清晰地“听”到了！
那不是声音，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的、亿万亡魂同时发出的、最凄厉、最怨毒、最绝望的诅咒哀嚎！
那哀嚎如同无形的冰锥，狠狠扎进她的识海，让她隐藏在蕨类丛中的身体都难以抑制地绷紧、战栗！也正是那一刻，她看到了琉恩瞳孔边缘疯狂蔓延的黑色怨气，看到了他脸上那种几乎要被疯狂吞噬的痛苦和狰狞！
“留它一命！”
“留一线生机！”
那两声冰冷的命令，脱口而出。真的是为了所谓的“不彻底结仇”或者“可持续掠夺”吗？月晴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身下粗糙的干草。不。那更像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近乎本能的抗拒和恐惧！
堕天使的羽翼在记忆的最深处无声地展开。不是现在这半金半黑、带着神性祝福的形态，而是纯粹、浓郁、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漆黑！如同永夜本身编织而成的十二支巨大羽翼！
孤女，挣扎于泥泞。想要变强，想要复仇，想要撕碎那些高高在上、将她视为蝼蚁的存在……除了堕落天使武魂那与生俱来的、吞噬灵魂的黑暗捷径，她还能有什么选择？
每一次猎杀魂兽，每一次将那挣扎哀嚎的魂兽灵魂强行吞噬、炼化，用以点亮自己的魂环，每一次将那充满怨念的力量注入金色的天使武魂……
那漆黑羽翼上的色泽便浓郁一分，如同不断汲取着污血的墨池。随之而来的，是心底深处滋生的、越来越难以控制的暴戾、嗜血和冰冷。
直到……那个改变一切的契机。一次近乎同归于尽的惨烈搏杀。对手，是一头盘踞在星斗大森林最核心禁地边缘、实力恐怖绝伦的——一百五十万年魂兽！
那场战斗，天昏地暗，山河破碎。
她燃烧了近乎一半的寿命，才终于在濒死之际，用堕落天使武魂最本源的力量，强行撕碎了那魂兽的意志核心，完成了史无前例的壮举——不是吞噬其灵魂，而是迫使那强大到足以抗衡神祇的残魂，在绝对的力量和死亡威胁下，签订了屈辱的魂灵契约！
当那枚闪烁着七彩神光、象征着百万年魂环的瑰丽光环，最终融入她金色的天使武魂之时，一股前所未有的、纯净而磅礴的力量瞬间贯通四肢百骸！
更让她灵魂为之颤栗的是，那一直盘踞在她识海深处、如同毒瘤般不断侵蚀她理智的、来自无数被吞噬魂兽的怨念集合体，竟在那百万年魂灵诞生所带来的、浩瀚如海的神性本源冲刷下，被强行压制、净化了大半！
那一刻，她才真正明白。堕落天使武魂并非只能吞噬！当契约的魂灵足够强大，其本源魂力足够纯净浩瀚，便能反过来滋养、压制、甚至净化武魂中那与生俱来的黑暗侵蚀！
百万年魂灵……那是净化黑暗、稳固神志的基石！是她在黑暗深渊中挣扎时，唯一能抓住的、通向“正常”的救命绳索！
然而，百万年魂兽……那是何等稀少的存在？那是足以撼动神界、引发神战的存在！
她一个孤女，一个挣扎在仇恨与黑暗中的堕落者，如何能轻易寻得、又如何能轻易猎杀？那条看似光明的路，从一开始，就几乎被堵死。
她只能继续在黑暗中沉沦，在灵魂的哀嚎中，用染血的羽翼，一步步走向既定的毁灭终点。
回忆的碎片如同锋利的玻璃，狠狠刮过心尖。月晴的目光重新聚焦在沉睡的琉恩身上。
山洞的黑暗无法阻挡她的视线。她能清晰地看到他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甚至有些磨损的粗麻布衣，那与他昔日深海王庭华美服饰云泥之别的简陋。
能看到他身上那张散发着原始气息的兽皮，与他骨子里流淌的高贵优雅格格不入。
她想起了那五年。深海王庭，华丽的囚笼。她是他的“所有物”，戴着温顺柔弱的面具，如同依附于参天巨木的菟丝花，汲取着他的宠爱和纵容，内心却在冷静地算计着每一步逃脱的棋局。那面具戴得太久，久到连她自己有时都分不清真假。
可现在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