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着入戏
深海囚笼与指尖的星辰(琉恩视角)
她的存在,正以一种无声而危险的方式侵蚀着我的领域。
不再仅仅是视线所及的金丝雀,她开始用指尖、用呼吸、用看似无害的依偎,在我坚固的壁垒上凿开细微的裂痕。
每一次触碰,都像投入深海的石子,激起我无法忽视的涟漪。
指尖的颤栗:
琴音在幽蓝的寝宫流淌,是她新学的陆地曲子,《深海低语》。音符带着一种陌生的哀婉,竟意外地不惹人厌烦。我闭目靠在贝壳榻上,感受着水流托起沉重的尾鳍。
“殿下…您…喜欢吗?”
她的声音怯生生地响起,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像怕惊扰水面的月光。我甚至能想象她此刻的表情——海蓝色的眼眸一定盛满了忐忑,手指无意识地蜷缩。
“尚可。”我并未睁眼,声音沉入水波。比之前的聒噪顺耳些。
一声细微的、满足的轻叹传来,紧接着是水流轻柔的扰动。她靠近了,带着一丝微凉的潮气。“这首曲子…总让我想起初见您时的深海…神秘…强大…让人…忍不住想靠近…”
靠近?
我倏然睁眼,金眸如冰冷的探照灯射向她。她已游到榻边,距离近得能看清她纤长睫毛上沾染的细微水珠。警告的话语尚未出口,一点微凉的、带着细微颤抖的触感,如同受惊的蝶翼,轻轻落在了我的手背上。
“我…我只是…觉得离您近些弹…好像更能…传递心意…” 她慌乱地解释,脸颊迅速飞上红霞,指尖触电般缩回,眼神像受惊的含羞草,飞快垂下。
那一点转瞬即逝的冰凉,却像烙印般留在了皮肤上。心意?
我审视着她泛红的耳尖,心底冷笑,却终究只是重新阖上眼,从喉间逸出一声低沉的应允:“…继续弹。” 默许了这微小的越界。罢了,就当是宠物的撒娇。
发间的暖流:
午后,她跪坐在我身后,执起玉梳。指尖穿梭在我流淌的金发间,动作轻柔得如同梳理月光下的海藻。
“殿下的发…像凝固的阳光…” 她低叹,气息拂过我的后颈,带着一丝温热的痒意。一缕发丝滑过她纤细的手腕,缠绕片刻又松开。
“专心。”我闭目提醒,声音沉入水流。花言巧语。
她轻笑,那笑声清越,竟不惹人烦。“是~殿下。” 梳齿继续温柔地游走,带来舒适的松弛感。“只是…忍不住想起您的鱼尾…也是这样的金色…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眼…”
又来了。
我身体几不可察地微绷。她的气息更近了,温热的暖流若有似无地拂过敏感的耳廓。
梳子停驻在鬓边,指腹带着一种刻意的、试探性的柔软,轻轻蹭过我的耳廓。“这里…有一点点乱了…”
得寸进尺! 我猛地睁眼,金眸锐利如刀锋扫去:“规矩点!”
她吓得手一抖,梳子险些脱手,小脸瞬间煞白,眼中迅速蒙上水雾,委屈地看着我:“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声音带着哭腔,像被狠狠呵斥的小兽。
看着她这副泫然欲泣的模样,那点被冒犯的怒意竟诡异地化作了烦躁。麻烦的小东西。
“…算了。继续。下不为例。” 我重新闭上眼,语气不耐,却再次纵容了这份“失误”。发间的暖意,似乎驱散了些许深海的寒寂。
腰侧的冰与依偎的火:
水晶露台悬浮在冰冷的深海寒流之上。璀璨的星图在头顶流转,我却感到一丝莫名的寒意——来自身边。
“殿…殿下…好冷…” 她裹紧了单薄的鲛绡,声音带着细微的颤音,牙齿轻轻磕碰。她下意识地朝我身边瑟缩,像寻求热源的雏鸟。
“深海何处不冷?” 我凝望着星图,声音淡漠。金色鱼尾无意识地散发着微弱的暖意。娇气。
她吸了吸鼻子,带着软糯的鼻音:“是…是我没用…可这寒气…像要钻进骨头里…” 她又靠近了些,冰凉的手臂几乎要贴上我腰侧的鳞片。“殿下…您身上…好暖和…” 那小心翼翼的祈求,透过水流清晰地传递过来。
“离远点。” 我皱眉,语气冰冷。
她僵住了,委屈地扁嘴,却没有退开。反而用一种近乎卑微的、微不可查的幅度,将冰凉的手肘,轻轻贴在了我鱼尾靠近腰侧、那片最细密也最敏感的金色鳞甲上。
“就…就一点点温暖…好不好?” 她抬起湿漉漉的眼眸,像被抛弃在风雪中的幼崽,无声地哀求着,“我保证不动…”
那一点突兀的冰凉,透过坚硬的鳞片直抵肌肤,异常清晰。伴随着她近在咫尺的、带着寒气的呼吸,我身体微僵。金眸瞥向她可怜兮兮的脸,沉默在寒流中蔓延。麻烦精。
“…下不为例。” 最终,我吐出冰冷的许可。
她脸上瞬间绽放出惊喜的光芒,像破开乌云的月光。“谢谢殿下!” 满足的喟叹如同叹息。
她果然不再乱动,只是安静地依偎着,那点冰凉渐渐被我的体温驱散,她颤抖的身体也平稳下来。
冰冷的露台,因为这微小却固执的依偎,竟生出一种奇异的、令人沉溺的暖意。…安静下来,倒也不那么碍眼。
胸膛的烙印与心跳的锚点:
深夜的鲸歌悠远空灵。我被一阵压抑的啜泣扰醒。
黑暗中,她蜷缩在软垫上,身体不安地扭动,冷汗浸湿了额发。“…不要…好热…好干…殿下…救…” 破碎的呓语带着深入骨髓的恐惧。
“又做梦?” 我的声音带着刚醒的低哑和不悦。
她猛地惊醒,坐起身,大口喘息,眼神空洞,泪水无声滑落。
看到我,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浮木,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扑到床边,冰冷的手指死死抓住我的手臂。“殿下!殿下!沙滩…火…只有我一个人…好可怕…” 她的身体抖如风中残叶,声音破碎不堪。
没完没了!“放开!只是梦!” 我试图抽回手臂,却被她抱得更紧。
她滚烫的泪水浸湿了我的前襟,冰凉的脸颊紧紧贴在我的胸膛上,像藤蔓找到了唯一的巨树。
“别推开我…求您…” 她呜咽着,声音绝望而卑微,“让我待一会儿…贴着您…我才知道…我还活着…还在您身边…不是一个人…”
那无助的颤抖,绝望的祈求,冰冷脸颊紧贴肌肤的触感,以及滚烫泪水浸透衣料的湿意…像沉重的锚,拖住了我欲推开的手。
我身体僵硬,金眸在黑暗中明灭不定。这该死的脆弱! “…麻烦。” 最终,我吐出冰冷的字眼,推拒的手却停在了半空。
感受到我的默许,她紧绷的身体一点点松懈,啜泣渐弱,只是依旧紧紧依偎着。
“殿下的心跳…好稳…好安心…” 她侧耳贴着我的心口,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劫后余生的依恋,“像最深海的潮汐…听着它…就不怕了…”
她的重量,她的温度,她全然交付的姿态,以及胸膛上传来的、属于我的沉稳心跳声…在这寂静的深夜里,构成了一种奇异的、令人沉溺的囚笼。
僵硬的身体最终缓缓放松。罢了。
一只手臂带着认命般的妥协,落下,有些僵硬地、却最终坚定地,虚环住了她单薄颤抖的肩膀。任她在我的心口烙印下无声的归属。就当是…安抚一只受惊的宠物。
尾鳍的禁域与沉沦的星辰:
荧光珊瑚林如同梦幻的花园,斑斓的光影在水流中摇曳。我靠在一块巨大的发光礁石上,尾鳍慵懒地垂落水中,流淌的金色在幽暗中如同凝固的星河。
她安静地坐在一旁,目光却像被磁石吸引,牢牢锁在我的尾鳍上,那眼神,痴迷得近乎虔诚。
“真美…” 她低喃,声音带着梦幻般的沉醉,“比海神殿的星辰更亮…像有生命的熔金…” 手指无意识地搅动着水流,泄露着内心的不平静。
我闭着眼,没有理会那灼热的视线。尾鳍末梢的鳍纱,随着水流无意识地轻轻摆动,如同呼吸。
“我听说…” 她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像怕惊扰沉睡的巨龙,“在人鱼族…尾巴…是最神圣的禁域…只有伴侣…才能触碰…是真的吗?” 我能感觉到她的靠近,水流带来她身上淡淡的、混合着海露花的清甜气息。
明知故问。
我猛地睁眼,金眸如寒潭深渊,瞬间锁定了她那只正缓缓伸向我尾鳍末端的手。“你的手,想做什么?” 声音冰冷刺骨,带着不容亵渎的威严。鱼尾瞬间绷紧,金色的流光在鳞甲下危险地涌动。
她的手僵在半空,如同被冻结,小脸血色尽褪,眼中瞬间涌上巨大的惊恐和慌乱。
“对…对不起!” 声音带着哭腔,“我不是想冒犯!我只是…太喜欢了…像做梦一样…忍不住就想…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手指蜷缩着,想收回又不敢,脆弱又倔强。
“你知不知道,碰那里,代表什么?” 我冷冷地盯着她,声音低沉如海底的闷雷,带着最后的警告。鱼尾蓄势待发,只需一瞬,就能将这胆大包天的触碰碾碎。
泪水终于滑落,她却勇敢地迎上我冰冷的视线,那双被泪水洗过的海蓝色眼眸,清澈见底,盛满了孤注一掷的颤抖和…一种近乎献祭的“深情”。
“我知道…” 她的声音轻如叹息,却字字清晰,“那是伴侣的禁地…是殿下最不容亵渎的骄傲…可是我的心…它不听我的…”
她的手指,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虔诚和不顾一切的决绝,极其缓慢地、轻轻地、触碰到了我尾鳍最边缘,一片最细小的、流转着月华般光泽的金色鳞片!
“它告诉我…它想靠近您…靠近您的一切…哪怕…只是指尖…感受到一点点真实的流动…我就…满足了…”
指尖冰凉、柔软,带着细微的、无法抑制的颤抖,轻轻点在那片鳞甲之上。
轰——!
一股前所未有的、狂暴的战栗感,如同最凶猛的深海暗流,从尾椎骨瞬间炸开,直冲天灵盖!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如拉满的弓弦!
金色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里面翻涌着惊涛骇浪——惊愕、被侵犯的滔天怒意、以及一种更深的、足以焚毁理智的、陌生的悸动!
放肆!她怎么敢?!
碾碎她的念头在脑中咆哮!然而——
看着她紧闭双眼、泪水无声滑落、如同等待最终审判般绝望而虔诚的脸庞…
感受着指尖那微小却无比清晰、带着无限眷恋和孤勇的触碰…那焚天的怒火,竟被一种更强大的、名为纵容的潮水,无声无息地淹没。
时间仿佛凝固。珊瑚林的光影在她泪湿的脸颊上明明灭灭。
最终,我猛地闭上眼,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紧绷的鱼尾,如同失去了所有力气,缓缓地、无声地垂落回温柔的水波之中。
“…随你。”
两个字,冰冷,沙哑,带着认命般的疲惫,和一丝连自己都无法解读的…沉溺。
那冰凉的指尖,如同最柔韧的藤蔓,缠绕上了我最后的、摇摇欲坠的防线。
她的表演,这名为“深情”的陷阱,如此完美。而我,琉恩·琉星,深海的金色主宰,明知前方可能是万丈深渊,却在这一刻,可耻地、甘愿地,成为了她指尖下的囚徒。
任由那一点微不足道的触碰,在我最神圣的领域,点燃了名为沉沦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