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晴的谎言
深海囚笼与金丝雀的谎言 (月晴视角)
意识如同沉船,从冰冷黑暗的深渊缓缓上浮。
首先感知到的,是熟悉的水压包裹感,以及…海水中特有的、带着治愈魔法的微凉气息。
身体不再干裂灼痛,反而充盈着一种被海水滋养的舒适感。力量…那堕落的十二翼之力,依旧蛰伏在灵魂深处,但被一层更强大的、带着琉恩印记的冰冷结界死死压制着。
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景象——巨大发光珊瑚构筑的穹顶,漂浮的柔和光水母,以及身下铺着深海丝绒的贝壳床榻。
不是陆地,不是阳光沙滩。是琉光城,琉恩的寝宫。她又回到了这个深海的囚笼。
心猛地沉了下去,但随即被更深的警惕取代。她没死,被他救了回来。这意味着什么?更大的折磨?还是…?
轻微的划水声传来。
月晴立刻闭上眼,放缓呼吸,维持着昏迷的假象,全身的感官却提升到了极致。
一道冰冷而充满压迫感的身影靠近床边。即使闭着眼,她也能感受到那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怒火和审视的目光,如同深海探照灯般扫过她的身体。
琉恩·琉星。
他沉默地悬浮在那里,没有说话。但那沉重的、带着杀意的寂静,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窒息。仿佛在评估一件破损的藏品是否还有修复的价值,抑或…该直接碾碎。
月晴知道,不能再装下去了。考验真正开始。
她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如同受惊的蝶翼,缓缓睁开了眼睛。海蓝色的眼眸里,第一时间就映入了琉恩那张俊美无俦却冰冷如霜的脸。金色的瞳孔里,翻涌着风暴般的怒意,还有一丝…难以解读的复杂。
“殿…殿下…” 她的声音带着初醒的沙哑和虚弱,眼神瞬间蓄满了泪水,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惊恐和…深深的委屈。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却显得无比吃力,仿佛一碰即碎的琉璃。
琉恩没有动,也没有扶她。只是冰冷地注视着她,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寒冰:“醒了?看来陆地的阳光,没能烧死你这只不听话的金丝雀。”
月晴的身体明显瑟缩了一下,泪水如同断线的珍珠滑落,她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声音带着哭腔:“殿下…我…我不是…我只是…好害怕…”
“害怕?”琉恩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刺骨的讥讽,“害怕到要切断鲛珠联系,用我从未见过的翅膀飞走?害怕到宁愿被太阳烤成焦炭,也要逃离我身边?!”
他猛地俯身,修长的手指带着巨大的力量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泪眼婆娑的脸,直视他燃烧着怒火的金眸,“月晴,你的‘害怕’,演得可真像啊!把我当成傻子耍了三个月,很得意,是吗?!”
下巴传来的剧痛让月晴倒抽一口冷气,泪水流得更凶,但她没有挣扎,反而用一种近乎破碎的眼神看着他,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不是的…殿下…不是演戏…我是真的…真的害怕…害怕莎朵小姐…害怕您…不要我了…”
“莎朵?”琉恩的眉头狠狠一皱,捏着她下巴的手指力道却下意识松了一丝。
“是…是她…”月晴趁机,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急切地、语无伦次地诉说,泪水涟涟,“在海神殿…她…她闯进来找我…她说…说您是注定属于她的人…说我是低贱的陆地垃圾…
说等您玩腻了…她就会把我撕成碎片喂鱼…她说…整个深海…除了您…没人想我活着…只要我离开您身边一步…就是死路…”
她抬起手,仿佛还心有余悸地抚上自己的脖颈,那里曾被莎朵的骨爪威胁过的地方,皮肤似乎还残留着冰冷的触感(当然,早已愈合无痕)。
“她还说…您迟早会分化…会娶她…会成为裂海族的王夫…”月晴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无尽的失落和自嘲,“我…我只是您一时兴起的收藏品…等您有了真正的妻子…我这个玩物…就会被丢弃…甚至…被您的妻子处死…”
她抬起泪眼,海蓝色的眼眸里充满了卑微的祈求和对未来的恐惧:“殿下…我知道我渺小…我配不上您…但我…我不想死…更不想…不想看到您属于别人…那比被太阳晒死…还要痛…”
她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泣不成声,“所以…所以我逃了…我愚蠢地以为…逃回陆地…就能…就能躲开这一切…就能…把您最美的样子…留在记忆里…而不是…看着您牵起别人的手…”
她不再说话,只是低声啜泣着,身体因恐惧和悲伤而剧烈颤抖,像一朵在狂风中凋零的花。将逃跑的动机,完全归结于对莎朵威胁的恐惧,以及对未来被琉恩“抛弃”后悲惨下场的绝望预判。
核心逻辑:逃跑不是背叛,而是因为太在意、太害怕失去,而做出的绝望自保。
寝宫内陷入死寂。只有月晴压抑的啜泣声。
琉恩依旧捏着她的下巴,但力道已经完全放松。他金色的瞳孔里,那焚天的怒火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剧烈地翻涌、变幻着。震惊、怀疑、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
莎朵的威胁,他是知道的。那个女人的占有欲和残忍,他也清楚。深海其他家族对月晴的敌意,更是毋庸置疑。
他看着眼前哭得梨花带雨、仿佛下一刻就要心碎而死的少女。她的话语,她的恐惧,她描述的被莎朵处死的未来…逻辑似乎…通顺?而且,她提到了“不想看到您属于别人”、“那比被太阳晒死还要痛”…
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涌上琉恩心头。是愤怒于莎朵的越界?是烦躁于联姻话题被再次提起?
还是…一丝隐秘的、被这份“在意”取悦到的扭曲满足感?她逃跑,不是厌恶他,而是因为太“爱”他(她所理解的占有),太害怕失去他(的身份庇护)?
“所以,”琉恩的声音低沉了许多,带着一丝探究和未消的余怒,“你就选择用这种方式‘留在记忆里’?切断联系,远走高飞?”
月晴抬起泪眼,眼神脆弱而哀伤,带着一丝认命的绝望:“我知道…我错了…错得离谱…我高估了自己…我根本…离不开海水…也…离不开您…”
她轻轻靠向他捏着她下巴的手,像寻求庇护的幼兽,用脸颊蹭了蹭他的指节,声音轻如叹息,“殿下…如果您…还是要娶莎朵小姐…能不能…在您厌倦我之前…让我…让我死得痛快一点…别把我…交给她…”
她再次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珠,仿佛已经接受了最坏的结局。
这最后的示弱和“请求”,如同最后一击。
琉恩猛地抽回了手,仿佛被她的眼泪和触碰烫到。他直起身,悬浮在床边,金色的瞳孔深邃如渊,里面翻腾着复杂的情绪。
愤怒并未完全消失,但被一种更强烈的、被触犯逆鳞的占有欲和掌控欲所覆盖。
莎朵?她也配决定他琉恩·琉星的东西的命运?
娶她?分化?那是他琉恩自己才能决定的事!
这个小人儿…是他的!生死都该由他掌控!轮不到别人置喙!更轮不到莎朵来威胁!
他冷冷地看着床上依旧在微微颤抖、闭目等死的月晴,心中那点因她凄惨模样而升起的异样情绪,彻底被一种更强势的宣告所取代。
“听着,”琉恩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冰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你的命,是我给的。你的生死,只能由我决定。莎朵?她算什么东西?也配动我的所有物?”
他金色的瞳孔锁定她,如同锁定猎物的深海霸主,“没有我的允许,你连死的资格都没有。至于离开…”
他俯下身,冰冷的呼吸拂过她的耳畔,带着深海般的寒意和绝对的占有:
“除非我亲手将你丢弃。否则,这深海的每一寸,都是你的囚笼。收起你那点小心思,乖乖做我的辉光。再敢逃…”
他顿了顿,语气森然,“我不介意亲手折断你的翅膀,让你永远沉在海底最黑暗的地方,只能看着我。”
警告,也是宣告主权。
他暂时,相信了她这套“因爱生惧”的谎言。或者说,他选择了相信这个对他更有利、更能满足他掌控欲的解释。
月晴依旧闭着眼,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一颗泪珠无声滑落。但内心深处,冰冷的算计再次浮现。
第一步,活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