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神殿(海神已死多年)

阴影中的金丝雀与深海逃亡序曲 (月晴视角)

  琉恩臂弯的伤口,如同一条狰狞的金色裂痕,刻在他冰冷完美的身躯上。

  他拒绝了御医,只用自身的力量缓慢愈合,那过程带着灼热的痛楚,我能从他偶尔绷紧的肌肉和压抑的呼吸中感受到。

  金色的血液不再渗出,但伤口周围凝结的冰晶与灼热的金光交织,形成一种诡异而脆弱的平衡。

  这份脆弱,正是我的机会。

  他比受伤前更粘人了。仿佛要将王座前那场父子反目的不安,通过绝对的占有来填平。

  我被禁锢在他寝宫的范围内,名义上不再是囚笼中的“藏品”,而是他“行走的珍宝”,但活动范围仅限于他视线所及。

  他处理政务时,我就必须待在他触手可及的水晶榻上;他休息时,我便被安置在他巨大的、铺满深海丝绒的贝壳床边。他需要时刻感受到我的存在,确认他的“辉光”没有熄灭。

  这令人窒息的保护,却也给了我观察的缝隙。当他因伤势和力量消耗陷入短暂的、更深沉的冥想恢复时,那便是属于我的,极其宝贵的“阴影时刻”。

  今夜,琉恩的呼吸变得悠长而平稳,周身浮动着淡淡的金色光晕,正全力修复那被王者之怒撕裂的伤口。

  我像一只真正的、无害的金丝雀,蜷缩在巨大的贝壳床边缘,呼吸轻浅。确认他完全沉浸后,我如同最轻灵的幽灵,滑下了床榻。

  人鱼族的寝宫并非完全封闭。巨大的发光珊瑚构成了墙壁,其间有无数孔隙和蜿蜒的、仅供小型海洋生物通行的水道。我的人类体型恰好能挤过其中一些。

  凭借着堕落天使对阴影和气息的天然亲和(即便力量被封印,这种本能犹在),我如同融入了冰冷的海水,无声无息地潜行。

  目标:王宫下层,靠近厨房和侍女休息区的珊瑚回廊。那里水流复杂,声音嘈杂,是信息的汇聚之地。

  我藏身在一丛巨大的、散发着幽蓝色荧光的海葵之后,收敛所有气息,如同一块没有生命的礁石。水流带来了断断续续的交谈声,是两名正在清理通道的年轻侍女。

  “…真是疯了,为了一个陆地猴子,殿下竟然敢顶撞陛下,还受了伤!”一个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惧。

  “嘘!小声点!你想被巡游族的探子听去吗?”另一个声音更谨慎,“不过…说真的,那个‘辉光’…长得确实…连我都忍不住多看两眼,那金发…”

  “好看有什么用?能当饭吃?能抵挡暗流?陛下说得对,就是个灾星!裂海领主那边已经放出话了,只要她敢踏出王宫一步,立刻撕碎!”

  “何止裂海族!墨影之主那边肯定也盯着呢,说不定其他家族也…殿下把她护得再紧,能护一辈子?她自己连个水泡都吐不利索!”

  声音里带着鄙夷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我看啊,她活不了多久的。除了殿下,这深海里…谁不想她死?”

  “是啊…可惜了那张脸…不过,殿下为什么还不分化?要是分化成男性,娶了莎朵小姐,不就什么事都没了?白鲨家族可是海神殿的守卫,联姻对我们多有利啊…”

  “谁知道呢?殿下向来我行我素…不过,听说嫁去裂海族的七公主最近又受了委屈,她丈夫,就是莎朵小姐的哥哥,脾气暴得很…唉,联姻也不是那么好受的。但总比…”

  声音渐渐远去,被水流吞没。

  冰冷,比深海的海水更刺骨的冰冷,顺着我的脊椎蔓延。

  除了殿下,这深海里…谁不想她死?

  侍女的话,像淬毒的冰针,精准地刺穿了我这段时间刻意维持的、寻求庇护的幻象。

  琉恩的偏执保护,在王权和整个深海其他种族的敌意面前,脆弱得如同泡沫。

  裂海族(魔魂大白鲨)的杀意是明晃晃的刀锋,墨影之主(暗流族)的窥探是无形的毒网,甚至人鱼王宫内,恐怕也藏着无数希望我这个“变数”消失的眼睛。

  琉恩的怀抱,是唯一的避风港,也是最华丽、最致命的囚笼。一旦离开他的羽翼,或者…一旦他不再需要这个“辉光”,等待我的只有粉身碎骨。

  绝望吗?不。堕落天使的字典里没有绝望,只有更深的算计和蛰伏。

  力量…还需要三个月!三个月后,这具被反噬禁锢的躯壳才能重新连接那堕落的十二翼之力!这三个月,我必须活下去,必须找到通往陆地的路!

  侍女无意中透露的信息,如同黑暗中亮起的灯塔。

  嫁去裂海族的七公主…受了委屈…

  裂海族(魔魂大白鲨家族)是海神殿的守卫…

  联姻…商队…

  一个模糊的计划,如同深海中悄然游弋的发光水母,在我冰冷的意识中浮现轮廓。

  海神殿! 那是深海信仰的中心,必然拥有通往海面,甚至可能靠近陆地的特殊通道!

  而作为守卫的魔魂大白鲨家族,必然掌握着这些通道的使用权!联姻的公主,她的委屈…也许是个切入点?

  更重要的是,联姻!强大的家族之间需要物资流通,尤其是与隔绝的陆地!王室联姻的纽带,必然伴随着稳定而隐秘的商队!

  运送深海珍宝去陆地,换取陆地的特殊物资…这样的商队,一定存在!而且,为了安全和效率,它们很可能就依附于这些联姻家族开辟的、被海神殿力量庇护的“安全航线”!

  目标瞬间清晰:魔魂大白鲨家族领地!海神殿!

  如何到达?如何获取信息?如何利用那三个月?

  琉恩…钥匙还在他手里。

  我悄无声息地潜回寝宫,在他冥想结束前,重新蜷缩回贝壳床的边缘,呼吸平稳,仿佛从未离开。

  只是,海蓝色的眼眸深处,那层伪装的脆弱之下,冰冷的决心如同海底最坚硬的玄铁,已然铸成。

  几天后,当琉恩臂弯的伤口终于愈合,只留下一道淡金色的疤痕时,我找到了“机会”。

  他心情似乎不错,正把玩着一颗能映射出陆地景象的罕见“天空之泪”珍珠(显然是某个家族进贡的珍品)。

  我依偎过去,动作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海蓝色的眼眸望着他,盛满了担忧和一丝好奇。

  “殿下…” 我的声音轻柔,带着人鱼语的生涩尾音,“您的伤…还疼吗?” 指尖小心翼翼地、带着无限眷恋地,轻轻触碰他臂弯那道淡金色的疤痕。

  琉恩的金色瞳孔瞬间柔和下来,享受着我这份“专属”的关心。他捉住我的手指,放在唇边轻吻了一下。“无妨。” 他语气带着一丝慵懒的满足。

  我顺势将头靠在他未受伤的肩膀,目光却落在那颗映射着蓝天白云的“天空之泪”珍珠上,眼神流露出一种纯粹的、近乎天真的向往。“真美…陆地的天空…和深海,完全不同呢。” 我轻声感叹。

  琉恩顺着我的目光看去,金色的眉毛微挑:“你喜欢陆地?”

  “只是…好奇。” 我连忙收回目光,像是怕惹他不快,带着一丝怯生生的向往,“殿下,您…去过陆地吗?或者…您的兄弟姐妹们,有谁常去吗?比如…嫁去裂海族的姐姐?我听说…裂海族守卫着海神殿,那里是不是…离海面很近?”

  我故意提起“嫁去裂海族的姐姐”,语气带着一丝对“联姻公主”生活的好奇和同情。琉恩脸上的慵懒淡去了一些。

  他对那位姐姐或许没什么深厚感情,但提及裂海族,不可避免地让他想起格罗玛和莎朵,想起那份被强加的联姻压力。

  “七姐?” 他语气淡漠,“她嫁过去是她的责任。海神殿…确实在浅海与深海的交界。”

  “责任…” 我低声重复,海蓝色的眼眸里适时地蒙上一层水雾,带着感同身受般的忧郁,“她…过得好吗?远离家人,在陌生的地方…一定很孤单吧?”

  我抬起眼,看向琉恩,眼神充满了纯粹的、不谙世事的关切,“殿下…您…您会想念她吗?毕竟,她也是您的家人…”

  “家人?” 琉恩嗤笑一声,带着王族特有的冷漠。但我的话语,尤其是那份仿佛为他家人担忧的“纯真”,似乎还是触动了他一丝极其细微的情绪。

  他看着臂弯处的疤痕,又想起父王那冰冷的杀意和格罗玛父女的觊觎…一种烦躁和叛逆的情绪涌上心头。

  我轻轻握住他的手,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引导和恳求:“殿下…如果…如果您有机会去看看她…也让她知道,在这深海王城里,至少…还有您记得她这个姐姐…或许,她会好受一些?”

  我顿了顿,仿佛鼓起巨大的勇气,海蓝色的眼眸亮晶晶地看着他,带着全然的依赖和一丝向往,“而且…我…我也好想看看海神殿是什么样子…听说那里是离海神最近的地方,充满了神圣的光…殿下,您能带我去看看吗?”

  “我保证,寸步不离地跟着您!就在海神殿看看,绝不去其他地方!”

  神圣的光?我心里冷笑。但我的表情和眼神,必须像一个渴望见到神迹的虔诚少女。

  琉恩沉默了。

  金色的瞳孔审视着我,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对裂海族领地的本能排斥,对我这份“天真向往”的受用,对父王和联姻压力的反叛冲动,以及…对我那份“寸步不离”承诺的病态满足感。

  带她去裂海族领地?去海神殿?这无疑是对格罗玛和莎朵的挑衅!但…这挑衅,似乎带着一种别样的快意。

  让她看看他琉恩·琉星拥有的珍宝,让那些觊觎者只能干看着!而且,海神殿…确实是个足够“安全”又足够彰显身份的地方,符合他展示“行走珍宝”的排场。至于七姐…或许顺便看一眼,堵住这小人儿的嘴也好。

  更重要的是,远离王城,远离父王那冰冷的视线…

  片刻之后,他唇角勾起一抹带着深海寒意的、近乎恶劣的弧度。他捏了捏我的下巴,金色的瞳孔里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决定:

  “好。既然我的月晴想看海神殿…那我们就去看看。” 他俯身,在我耳边留下带着占有欲的低语,“也让裂海族那群鲨鱼,好好看清楚,什么是真正的‘辉光’。”

  计划的第一步,成了。

  我依偎在他怀里,海蓝色的眼眸里盛满了“惊喜”和“依赖”,心脏却在冰冷地倒数:距离力量恢复,还有八十七天。裂海族领地,海神殿,商队…通往陆地的路,就在那片由鲨鱼守卫的“神圣”海域之下。

  而琉恩,这位骄傲的金色王子,将成为我通往自由之路最完美的掩护和通行证。

  深海逃亡的序曲,已然奏响。而我,这朵看似依附的菟丝花,剧毒的藤蔓正悄然伸向那通往阳光的缝隙。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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