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债血偿
神碑林下的血债
神界·遗落神碑林
这片区域悬浮于神界边缘，无数断裂、风化、刻满陌生神文的巨大石碑如同巨兽的骸骨，杂乱地矗立在流淌的星云之间。
这里是神界历史的坟场，是失落信仰的荒漠，也是神明们心照不宣的“自由区域”——没有仲裁庭的森严，没有各自神殿的界限，只有永恒的寂静和弥漫的、被遗忘的苍凉。
空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波动了一下。
一道裹挟着海腥味与滔天怒火的蔚蓝身影撕裂空间，悍然降临！唐三！他不再是初入神界的青涩海神，眉宇间沉淀着权柄的威严，但此刻那双蔚蓝如渊的瞳孔深处，却燃烧着足以焚毁理智的暴怒火焰。
他周身的海神神力不受控制地激荡，将附近几块风化的神碑震得簌簌掉落石屑。
紧随其后，另一道空间裂缝无声开启。
猩红的神袍如同凝固的血海，修罗神比比东的身影优雅地从中踏出。
她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近乎嘲弄的慵懒笑意，猩红的剑轮瞳孔平静地注视着前方暴怒的唐三，仿佛欣赏着一场即将上演的戏剧。
指尖，正漫不经心地捻着一小块漆黑的金属碎片——赫然是唐门昊天堡防御大门上特有的魂导合金残骸！碎片在她指尖翻转，折射着冰冷的光。
“比比东——！！！”唐三的怒吼如同海啸般在死寂的神碑林中炸响，震得周围的星云都为之扭曲！
他一步踏前，三叉戟虚影在手中凝聚，戟尖直指比比东眉心，狂暴的海神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狠狠拍向对方！
“你为何！为何要指使路西法屠戮我唐门！灭我传承！连妇孺都不放过！他们与你何仇何怨？！难道就因为你那肮脏的武魂殿没了，就要让所有你看不顺眼的存在陪葬？！回答我！”
比比东甚至没有后退半步。那狂暴的海神威压在触及她周身弥漫的猩红杀戮神光时，如同撞上了无形的叹息之壁，瞬间消弭于无形。
她唇角那抹慵懒的笑意反而加深了，猩红的瞳孔如同最锋利的刀锋，刮过唐三因愤怒而扭曲的脸。
“何仇何怨？”她轻声重复，声音如同浸透了寒冰的丝绸，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冷意，“唐三，收起你那副悲天悯人的虚伪嘴脸。”
她指尖捻动唐门碎片的速度加快，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理由？很简单。”她微微扬起下巴，猩红的目光带着一种俯视蝼蚁般的残酷玩味，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我乐意。”
轰——！！！
唐三周身的海神神力如同被点燃的炸药桶，轰然爆发！蔚蓝色的光焰冲天而起，三叉戟虚影瞬间凝实，戟身缠绕着愤怒的狂涛，撕裂空间，带着审判一切的威势，朝着比比东狠狠刺去！这一击，毫无保留，饱含着他宗门被灭、传承断绝的滔天恨意！
“就凭你？！”
比比东脸上的慵懒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属于修罗杀神的绝对漠然。她甚至没有动用修罗魔剑！只是并指如刀，对着那刺来的海神三叉戟，随意地向前一划！
刺啦——！！！
一道纯粹由猩红杀戮意志凝聚的、薄如蝉翼却仿佛能切开宇宙本源的刀光，瞬间斩出！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只有一声令人灵魂颤栗的空间撕裂声！
那威势无匹的海神三叉戟虚影，如同脆弱的琉璃，在猩红刀光掠过的瞬间，无声无息地从中断为两截！断口光滑如镜！狂暴的海神神力如同被掐断了源头的洪水，瞬间溃散！
唐三如遭重击，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数步，脸色瞬间煞白！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手中溃散的三叉戟光影，又看向对面依旧优雅站立、连衣角都未曾拂动的比比东。
境界的鸿沟，如同天堑，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愤怒？痛苦？”比比东缓缓收回手指，猩红瞳孔里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片冰冷的空洞。
如同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当年嘉陵关前，我武魂殿千万信徒在你天斗铁蹄下化为枯骨，无数分殿在你唐门暗器和七怪屠戮中化为废墟时，你可曾问过他们与你何仇何怨？可曾有过半分怜悯？”
她指尖的唐门碎片被捏得咯吱作响，“武魂殿是我的玩具。我玩腻了，毁了，那是我乐意。你的唐门……”她嘴角勾起一个毫无温度的、残忍的弧度，“……不过是另一个碍眼的玩具。毁了，看着干净。仅此而已。”
“玩具？！那是无数条人命！是无辜的传承者！”唐三目眦欲裂，嘴角溢出金色的神血，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无力感而嘶哑，“你这疯子！魔鬼！修罗神位给了你力量，却让你彻底泯灭了人性！”
“人性？”比比东像是听到了世间最可笑的笑话，猩红的瞳孔骤然收缩，周身弥漫的杀戮神光瞬间变得粘稠如血海！恐怖的修罗威压如同亿万座尸山血海轰然压下，将唐三死死禁锢在原地！
周围的遗落神碑承受不住这股纯粹的毁灭意志，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几块较小的石碑瞬间炸裂成齑粉！“唐三！收起你那套令人作呕的道德说教！
站在神的位置俯视蝼蚁的生死，谈人性？”她向前一步，猩红的神威如同实质的枷锁，勒得唐三骨骼咯咯作响，“你屠戮武魂殿时，何曾讲过人性？
你设计猎杀魂兽时，何曾讲过人性？成神路上，谁不是踩着尸骨攀登？你，我，皆是如此！
区别只在于……”她猩红的瞳孔死死锁住唐三，声音如同九幽寒风，“……我比你更坦荡！更敢作敢当！至少，我敢承认，灭你唐门，就是报复！就是看你不顺眼！你能奈我何？！”
“你——！”唐三被那恐怖的威压和诛心之言冲击得气血翻涌，神躯都在颤抖，却连一个字都反驳不出。那猩红的瞳孔仿佛能洞穿他所有的伪装，将他内心深处不愿承认的阴暗彻底暴露出来。
“够了。”
一个冰冷、漠然，如同生锈齿轮摩擦空间的声音突兀地插入。毁灭之神那暗紫色的旋涡投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两人侧方的一块巨大断碑顶端。旋涡缓缓旋转，散发着终结万物的气息。
“遗落之地，非是尔等解决私人恩怨的斗兽场。”毁灭之神的声音毫无波澜，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对峙只是孩童打闹，“修罗神，海神，注意你们的身份。”
比比东周身的猩红神威缓缓收敛，但眼中的冰冷杀意丝毫未减，只是冷冷地扫了毁灭之神一眼。唐三身上的压力骤减，大口喘息，看向毁灭之神的眼神充满了复杂，有不甘，有屈辱，也有一丝……求助的意味？
毁灭之神的旋涡转向唐三，暗紫色的光芒微微闪烁：“海神，你的愤怒，源于弱小。规则之内，实力为尊。修罗神行使她的‘乐意’，符合神界的‘规则’。
你若不服，”旋涡的转动似乎加快了一丝，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如同毒蛇般的诱惑，“便去变得更强。强到足以让她……无法‘乐意’为止。
比如……”旋涡的注视仿佛穿透了唐三的灵魂，“……考虑一下，真正拥抱毁灭的力量？而非你那温吞的海水。”
唐三瞳孔骤缩！毁灭之神的暗示如同冰冷的毒刺！他死死攥紧拳头，金色的神血从指缝渗出，滴落在下方风化的神碑尘埃上。
他看了一眼比比东手中那块刺眼的唐门碎片，又看了一眼毁灭之神那深不见底的旋涡。
最终，他没有再怒吼，没有再看比比东一眼。只是深深地、带着刻骨仇恨和屈辱地，看了一眼毁灭之神。然后，他猛地转身，蔚蓝的神光裹挟着破碎的尊严和滔天的恨意，撕裂空间，瞬间消失。
遗落神碑林，再次陷入死寂。只剩下流淌的星云，风化的石碑，以及空气中残留的、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毁灭气息。
毁灭之神的旋涡投影无声消散，仿佛从未出现。
比比东依旧站在原地，指尖捻着那块冰冷的唐门碎片。猩红的瞳孔望着唐三消失的方向，里面翻涌的杀意渐渐沉淀，化为一片更加深邃、更加冰冷的虚无。她随手将那块碎片丢在脚下，如同丢弃一件无用的垃圾。
碎片落在尘埃里，发出一声轻响。
“现在……”她低语，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空洞，“……干净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