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孩子

血火家族令与街头惊遇（双视角交织）

　　【许玥视角·断刃寄孤雏】

　　百草堂的药碾子转了半年，磨碎了多少当归黄芪，就磨碎了我多少心绪。日月帝国的通缉令像雪片般贴着城门，慕容二字被朱砂画了猩红的叉，配图上是我从未谋面的叔伯们——他们脖子上的绞索，是徐天然送给橘子的“太子妃登基礼”。

　　“娘，这是什么？”念冰扒着窗沿，小手指着通缉令上“勾结武魂殿”的罪名，鼻涕泡在风里晃悠。他刚把药铺后院的腊梅枝全折下来当“神枪”，此刻头发上还沾着花瓣。玥玥蹲在他脚边，正用碎布给那堆枯枝缠“枪缨”，金棕色的眼睫毛在夕阳下扑闪。

　　武魂殿的暗渠里淌不出多少油水了。灰袍长老们每日对着残缺的魂导核心长吁短叹，父亲的白发又添了几把。昨夜我清点库房，发现给孩子们压制魂力的“凝魂散”只剩最后半罐，而念冰的拳头已经能打碎三阶魂导护盾——再不走，他们迟早会被追兵的探测魂导器盯上。

　　“念冰，过来。”我把他按在板凳上，拿出块珍藏的玄冰镜。镜面凝出雾气，渐渐显出张棱角分明的脸——霍雨浩站在海神湖前，眉眼间是我熟悉的清冷，只是鬓角似乎添了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这是你爹。”我的指尖划过镜面，冰雾随之一颤，“他叫霍雨浩，住在很远的地方，是很厉害很厉害的人。”

　　念冰瞪大了眼睛，小鼻子皱起来：“比娘还厉害吗？”

　　“暂时……差不多。”我扯出个笑，从怀里掏出枚传音魂导器，“听着，娘要你去个地方找他。到了那儿，你就装成……嗯，装成最讨厌的小坏蛋，看见谁弱就欺负谁，越大声嚷嚷越好。”

　　玥玥抬起头，手里的碎布掉在地上：“娘，为什么要当坏蛋？”

　　“因为你爹是个大笨蛋，不闹得他头疼，他就不会注意到你。”我把传音器塞进念冰手里，那里面录着我的声音，“等他找到你，就把这个给他听。记住，一定要让他听见里面的话，不然……不然你就真的只能跟着叫花子讨饭了。”

　　我知道这法子粗糙又危险，像把未开刃的刀硬塞给五岁的孩子。可慕容家的血在烧，武魂殿的根在烂，我不能带着两个拖油瓶去淌日月帝国的浑水。霍雨浩是念冰的父亲，就算他心里装着唐舞桐，总不至于让亲生儿子饿死街头。

　　“娘会去救太爷爷他们，很快就来接你们。”我给念冰系上最厚的斗篷，又在玥玥耳边说了句悄悄话，看着她似懂非懂地点头。灰袍长老递来枚空间魂导器，里面是他们凑出的最后一点盘缠和几块低级魂晶。

　　城门在暮色中合上时，我看着念冰牵着玥玥的手消失在人流里，小背影挺得笔直，像杆倔强的小枪。玄冰镜里的霍雨浩正走出史莱克学院，腰间挂着的相思断肠红在夕阳下闪了闪——但愿这孩子的“胡闹”，能撞进他那比极北冰原还冷的心里。

　　【霍雨浩视角·街衢现惊影】

　　史莱克城的糖画摊子前总飘着甜香，我捏着刚买的冰糖葫芦，山楂上的糖霜在阳光下亮晶晶的。一年来营救行动断断续续，马小桃学姐靠清心草暂时压制了邪火，但日月帝国的囚笼如同铁桶，每次深入都像在冰面上跳舞。方才路过铁匠铺，我给贝贝新买的龙须针淬火，掌心的极致之冰还残留着金属的凉意。

　　“让开让开！小爷我要过去！”

　　尖利的童声划破市井喧嚣。我皱着眉回头，只见个穿着簇新锦袍的小男孩，正抬脚去踹路边卖菜老农的扁担，白菜滚了一地。他身边跟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怯生生地拽着他衣角，却被他一把甩开。

　　那孩子长得……太像了。

　　一样的墨黑短发，一样抿起时略带倔强的唇线，甚至连皱眉时眉心那道浅浅的川字纹，都像用模子刻出来的。尤其当他转头瞪向我时，那双冰蓝色的眼眸里迸出的光，简直是我幼年时的翻版——除了眼底那股被宠坏的嚣张，是我从未有过的。

　　“你看什么看？再看挖了你的眼睛！”小男孩叉着腰，活像只护崽的小公鸡。他脚下踩着颗滚落的白菜，咯吱作响。

　　周围的人开始指指点点，卖菜老农搓着手不敢作声。我下意识地走过去，蹲下身捡起那颗白菜，菜叶上还带着新鲜的泥土气息。小男孩大概没料到有人敢管他，愣了一下，随即抬脚就朝我膝盖踹来：“滚开！别多管闲事！”

　　他的力气大得惊人，带着微弱的冰属性魂力波动。我侧身避开，目光却锁在他脸上——那眉眼，那鼻梁，甚至连右耳垂那颗小小的朱砂痣，都和我如出一辙。心脏猛地一缩，像是被无形的手攥住，一个荒谬却又无法抑制的念头破土而出：

　　我……有孩子了？

　　“你是谁家的孩子？”我的声音有些发紧，伸手想碰他的肩膀。

　　小男孩却像被烫到似的躲开，突然咧嘴大哭起来，扑过来抱住我的大腿，力道大得差点把我撞个趔趄：“爹！你终于来啦！这个老头欺负我！”

　　“爹？！”

　　“我的天，这孩子跟他长得也太像了！”

　　“怪不得这么横，原来是有爹撑腰的！”

　　围观的人群顿时炸开了锅。恰在此时，一对抱着孩子的夫妇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女人指着我就哭天抢地：“你就是这小恶霸的爹？你怎么教孩子的！他把我家小宝推到泥坑里，还抢了他的糖人！”

　　男人更是撸起袖子要上来理论：“看你人模人样的，怎么养出这么个无法无天的东西！没家教！”

　　我僵在原地，任由怀里的小男孩扯着我的衣襟嚎啕，他的小眼泪鼻涕全蹭在我刚换的白褂子上。阳光透过牌坊的雕花照下来，在他发顶镀上层金边，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偏偏和我记忆里某个模糊的片段重合——好像是很多年前，我饿肚子时，也曾这样抱着唐雅学姐的腿哭过。

　　他是我的儿子。这个认知像道惊雷劈在脑海里，震得我半天说不出话。许玥……是许玥吗？她什么时候……

　　小男孩哭着哭着，突然从怀里掏出个黑漆漆的小玩意儿，往我手里一塞，抽抽噎噎地说：“我娘说了……家里破产了，养不起我了……你要是不要我，我就只能去当叫花子了……”

　　那是枚最普通的传音魂导器，触手微温，似乎还带着孩童掌心的汗意。我按下开关，许玥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带着一丝刻意压低的沙哑，却掩不住那抹熟悉的倔强：

　　“霍雨浩，念冰是你儿子，五岁了。慕容家被抄，武魂殿快散了，我养不起他。他叫许念冰，‘念’是思念的念，‘冰’是你的冰。你要是还认这个爹，就管管他；要是不认，就让他自生自灭吧。”

　　语音戛然而止。

　　我捏着那枚魂导器，看着眼前哭得满脸花的小男孩，又看看周围指指点点的人群，只觉得这史莱克城的阳光，突然变得有些刺眼。

　　许念冰……思念的念，我的冰。

　　原来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早已有人用这样的方式，将我的名字，刻进了一个孩子的生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