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镜像的挑衅

净化进度条在识海深处浮动时,林夕总觉得指尖能触到某种滚烫的边界——像是隔着一层薄纸烤火,暖意里裹着灼人的刺痛。他已经在这片雾气笼罩的废墟里循环了十七次,从最初对着满地破碎符文手足无措,到如今能熟练地引动血脉里的赤金色火焰,将那些缠绕着黑雾的“污染节点”逐一灼烧净化。可这一次,当进度条卡在51%的位置时,周遭的雾气突然变了。

不再是以往那种冰冷、带着铁锈味的灰白,而是漫上了一层淡得近乎透明的绯红,像有人将碾碎的海棠花瓣融在了雾里。林夕握着火焰的手顿了顿,赤金色的火苗在掌心微微颤抖,竟有了一丝被牵引的迹象。他抬头时,恰好看见不远处那面嵌在断墙里的铜镜——那面刻满诡异螺旋纹的镜子,竟在自发地泛着微光。

前十六次循环里,这面镜子要么是蒙着厚厚的灰,要么就是映不出任何影像,林夕甚至试过用火焰去烧它,镜面却连一丝温度都没沾上。可现在,镜中的雾气正缓缓散开,露出一个清晰的轮廓——那是穿着墨色古装的自己,发间束着银质的海棠簪,袖口绣着和镜外雾气同色的花纹,连指尖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又来一次?”镜中人先开了口,声音和林夕一模一样,却多了点漫不经心的嘲弄,“你就没发现,每次净化到这里,雾气都会变浓一点吗?”

林夕攥紧拳头,赤金色的火焰顺着指缝往外溢,烧得周围的绯红雾气滋滋作响:“你到底是谁?前几次为什么只重复我的话?”

镜中人没有回答,反而抬手拂了拂袖口的海棠纹,动作优雅得像是从古画里走出来的。他往前走了一步,竟直接穿过了镜面——没有水花般的涟漪,也没有玻璃破碎的声音,就那样轻飘飘地站在了林夕身边,肩膀几乎要碰到一起。林夕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檀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和自己血脉同源的温热气息。

“你以为净化火焰就能结束一切?”镜中人侧过头,目光落在林夕掌心的火焰上,眼底掠过一抹复杂的光,“你每一次循环,都是在给‘它’输送能量——你越想找回自我,‘它’吞噬的‘身份碎片’就越多。”

“‘它’是谁?身份碎片又是什么?”林夕猛地转身,火焰在掌心暴涨,几乎要烧到镜中人的衣角。可对方却只是轻轻侧身,赤金色的火苗擦着他的袖口掠过,落在身后的断墙上,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焦痕——这和以往火焰能轻易烧穿巨石的威力,完全不一样。

镜中人看着他紧绷的侧脸,突然低笑了一声。他抬手时,指尖不知何时凝结出了一朵血色海棠,花瓣上还沾着晶莹的露珠,像是刚从枝头摘下来的。“你不敢问的,其实不是‘它’是谁,是你自己到底是谁,对不对?”

林夕的心脏猛地一缩,血脉里的火焰突然变得躁动起来,像是要冲破皮肤的束缚。他想起前几次循环里的碎片式记忆:昏暗的祭坛、漫天的血色、还有一个模糊的声音在说“献祭是唯一的路”。那些记忆太零碎,每次想抓住时都会被雾气冲散,可此刻被镜中人点破,胸口竟传来一阵闷痛。

“我是你不敢承认的过去。”镜中人将血色海棠递到林夕面前,花瓣上的露珠顺着指尖滴落,落在地上的瞬间化作一缕青烟,“千年前你自愿献祭,为的是封印灾难;现在你拼命挣扎,不过是怕承认‘牺牲’本就是你的宿命。”

林夕的指尖颤抖着,几乎要碰到那朵海棠。他能感觉到花瓣上传来的熟悉气息,像是很久以前自己贴身戴过的玉佩,带着体温的暖意。可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到花瓣的瞬间,镜中人突然化作一缕青烟,顺着他的手腕缠了上来,又迅速融入周围的绯红雾气里。

原地只留下那片血色海棠花瓣,轻飘飘地落在林夕的掌心,带着一丝尚未散去的体温。

林夕握着花瓣站在原地,周围的绯红雾气开始慢慢变淡,又恢复成以往的灰白色,可掌心的花瓣却像是生了根一样,牢牢地贴在皮肤上,连血脉里的火焰都在围着花瓣轻轻跳动,像是在回应某种召唤。他低头看着花瓣,突然发现花瓣的背面刻着一个极小的符号——那是前几次净化时,他在破碎符文中见过的螺旋纹,只是这个符号的中心,多了一点赤金色的光点,和自己的血脉火焰颜色一模一样。

“到底是怎么回事?”林夕喃喃自语,指尖轻轻摩挲着花瓣上的符号。就在这时,识海深处的净化进度条突然闪烁了一下,51%的数字后面,竟多了一行极小的字:“镜像融合度1%”。

他猛地抬头,看向那面铜镜。镜面已经恢复了以往的浑浊,再也映不出任何影像,可刚才镜中人说的话却在脑海里反复回响——“每一次循环都是在给‘它’输送能量”“牺牲本就是你的宿命”。林夕突然想起前几次循环里的异常:第一次循环时,他明明净化了三个污染节点,进度条却只涨了2%;第三次循环时,雾气里传来过女人的哭声,可他循着声音找过去,却只看到一片空白;还有第十次,他在废墟的角落里发现了一块刻着海棠纹的玉佩,可转身去拿的时候,玉佩却消失了。

这些细节以前都被他当成了循环里的“随机bug”,可现在想来,更像是有人在刻意引导——或者说,是“它”在故意让他忽略这些线索。

林夕握紧掌心的花瓣,赤金色的火焰慢慢包裹住花瓣,却没有将它烧毁,反而让花瓣上的符号变得更加清晰。他试着将火焰注入符号,突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拉扯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识海里试图将他拽进去。林夕没有反抗,反而顺着那股力量往前迈步,周围的雾气开始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将他整个人吸了进去。

再次睁开眼时,林夕发现自己站在一片陌生的庭院里。青石板铺成的小路两旁种满了海棠树,粉色的花瓣落在地上,铺成一条柔软的花径。不远处的凉亭里坐着一个人,穿着和镜中人一样的墨色古装,正低头看着手里的书卷。

“你终于来了。”那人抬起头,露出和林夕一模一样的脸,只是眼底多了几分岁月沉淀的平静,“我还以为,你要再循环几次才会发现花瓣里的线索。”

林夕警惕地看着他,掌心的火焰再次燃起:“你也是镜中人?”

“算是,也不算。”那人合上书卷,起身走到林夕面前,“我是你千年前的残魂,被封印在这面铜镜里,靠着你每次循环时散逸的血脉之力,才勉强凝聚出形体。刚才那个‘镜中人’,是‘它’模仿我的样子造出来的幻象,目的是让你怀疑自己的净化行为。”

“‘它’到底是什么?”林夕追问,“千年前的灾难,还有献祭,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人叹了口气,抬手一挥,周围的场景突然变了。庭院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巨大的祭坛,祭坛周围站满了穿着古装的人,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肃穆的表情。祭坛的中央,一个穿着墨色古装的年轻人正跪在地上,双手举着一块刻着螺旋纹的玉佩,正是林夕在第十次循环里看到的那块。

“千年前,这里叫长安,是天下的都城。”那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悠远的沧桑,“当时天地间出现了一股黑雾,能吞噬人的记忆和魂魄,被黑雾缠上的人会变成没有意识的行尸走肉,人们叫它‘噬魂雾’——也就是你现在要净化的‘污染’。”

林夕看着祭坛上的年轻人,心脏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动——那个年轻人,分明就是千年前的自己。

“噬魂雾的源头,是一枚从地脉深处翻涌出来的‘混沌玉’,那玉里藏着上古时期的混沌之力,能吞噬一切有序的存在。当时的大祭司说,要封印混沌玉,必须用拥有‘守脉之血’的人作为祭品,将血脉之力注入混沌玉,才能将它重新封印回地脉深处。”

那人指着祭坛上的年轻人,声音变得低沉:“你就是当时拥有守脉之血的人。为了不让噬魂雾蔓延,你自愿献祭,将自己的血脉和魂魄分成了两半——一半注入混沌玉,作为封印的钥匙;另一半则留在人间,等待混沌玉再次苏醒时,能有人重新激活封印。”

林夕看着祭坛上的自己将玉佩按在混沌玉上,赤金色的光芒从他的掌心涌出,将整个祭坛包裹。周围的噬魂雾开始消散,可他的身体却在慢慢变得透明,最后化作一缕青烟,融入了混沌玉中。

“所以,现在的我,是你说的‘留在人间的另一半魂魄’?”林夕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每次净化时,血脉之力会那么熟悉——因为这股力量,本就是用来封印噬魂雾的。

“没错。”那人点头,“可千年前的献祭并不完全。混沌玉虽然被封印,但它的力量一直在缓慢地侵蚀封印,还偷偷将你注入封印的那一半魂魄污染,变成了现在的‘它’。‘它’知道你的存在,也知道你会通过循环来净化噬魂雾,所以故意制造幻象,让你以为自己的净化是在给‘它’输送能量——其实,‘它’真正想要的,是你手里的这半魂魄,只要吞噬了你的魂魄,‘它’就能彻底冲破封印,让噬魂雾再次笼罩天下。”

林夕低头看着掌心的花瓣,花瓣上的符号正在慢慢发光,和祭坛上的混沌玉发出的光芒一模一样。“那刚才的幻象为什么说,我越想找回自我,‘它’吞噬的身份碎片就越多?”

“因为‘身份碎片’,就是你千年来散逸的记忆和魂魄碎片。”那人解释道,“你每次循环,其实都是在无意识地寻找这些碎片,可‘它’能感知到碎片的位置,会在你找到之前先一步吞噬,然后用碎片的力量来增强自己的幻象,让你产生怀疑。刚才那个幻象说的‘输送能量’,其实是‘它’在吞噬碎片时,会吸收你散逸的血脉之力——你越是想找回自我,散逸的力量就越多,‘它’吸收的就越多。”

林夕终于明白,自己之前的循环其实一直在“帮倒忙”。他以为净化是在拯救这里,却没想到反而给“它”提供了力量。掌心的花瓣突然变得滚烫,像是在提醒他什么。林夕抬头看向那人,发现他的身体正在慢慢变得透明,和刚才的幻象一样,有化作青烟的迹象。

“我时间不多了。”那人的声音开始变得微弱,“‘它’已经察觉到我在和你对话,很快就会派更多的幻象来阻止你。你现在要做的,不是继续净化那些表面的污染节点,而是找到‘它’的本体——也就是被污染的那一半魂魄。”

“怎么找?”林夕急忙追问,伸手想抓住那人,却只碰到一片冰冷的雾气。

“花瓣里有我的力量,能感应到‘它’的位置。”那人的身影越来越淡,“记住,‘它’最擅长的就是模仿你的恐惧和怀疑,千万不要被幻象迷惑。你的血脉之力不仅能净化污染,还能唤醒被吞噬的碎片——只要你能接纳千年前的自己,接纳‘牺牲’的宿命,就能重新凝聚完整的魂魄,彻底封印‘它’。”

话音未落,那人彻底化作一缕青烟,融入了林夕掌心的花瓣里。周围的场景开始崩塌,雾气再次旋转,将林夕拽回了废墟之中。

林夕站在原地,掌心的花瓣已经完全被赤金色的火焰包裹,变成了一枚小小的玉佩——正是他在第十次循环里看到的那块刻着螺旋纹的玉佩。识海深处的净化进度条不再闪烁,51%的数字旁边,“镜像融合度”变成了10%,后面多了一行新的提示:“找到被污染的魂魄碎片,唤醒守脉之血的真正力量。”

周围的雾气开始变得浓稠,黑色的纹路在雾气里游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窥视。林夕握紧掌心的玉佩,赤金色的火焰顺着手臂蔓延,覆盖了整个身体。这一次,他没有再像以前那样急于寻找污染节点,而是闭上眼,试着用玉佩感应“它”的位置。

很快,林夕感觉到玉佩传来一股微弱的牵引感,指向废墟的最深处——那里有一面更大的铜镜,被无数黑色的锁链缠绕着,铜镜里不断有黑雾溢出,正是噬魂雾的源头。

林夕迈开脚步,朝着废墟深处走去。赤金色的火焰在他身后留下一道明亮的轨迹,将周围的黑雾一点点驱散。他知道,接下来的路会更难走,“它”一定会用更多的幻象来阻止他,甚至会用他最在意的人和事来动摇他的决心。

可这一次,林夕不再迷茫。他终于明白,自己的宿命从来不是“牺牲”,而是“守护”——千年前的献祭是守护,现在的净化也是守护。只要能重新凝聚完整的魂魄,就能彻底封印“它”,让这片被污染的废墟重获新生。

掌心的玉佩越来越烫,像是在呼应他的决心。林夕抬头看向废墟深处,那里的黑雾已经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隐约能看到铜镜里映出的、属于“它”的模糊轮廓。

一场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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