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净魂之劫

净魂泉的雾气在异界与人间的夹缝中流转，像一匹被雨水浸透的白绫，将整片交界地带裹得密不透风。泉眼深处传来细碎的叮咚声，仿佛有无数碎玉在水底碰撞，可这份清灵之下，是足以撕裂魂魄的罡风——那是两界法则对冲产生的屏障，唯有穿过外围的灵蚀沼泽，才能触及净魂泉的边缘。

“这沼泽的瘴气会直接啃噬灵力，”凌夜指尖凝起一道冰棱，刚探入雾中便嗤地化作水汽，“寻常修士踏入三步就会被蚀成空壳，我们得想办法……”

话音未落，身侧的炎烬已迈开步子。他周身腾起暗红火焰，如同一层流动的铠甲，将扑面而来的灰雾烧得滋滋作响。“想办法的时间，不如用来赶路。”他回头瞥了眼凌夜，火焰映得瞳孔发亮，“你跟紧我，别让瘴气沾身。”

凌夜一怔。他见过炎烬无数次挥剑的模样，见过他在战场上将敌人烧成灰烬的狠戾，却从未见过这样的背影——那道总是带着桀骜的脊背此刻挺得笔直，火焰明明炽烈，却刻意收束着锋芒，像在小心翼翼地护着什么。

沼泽底下的淤泥泛着诡异的紫黑色，每一步踩下去都像陷入无数只冰冷的手。瘴气如同有生命的藤蔓，不断缠绕上来，被炎烬的火焰烧成青烟，可那青烟散去后，又有更浓的雾气涌来。凌夜紧随其后，看着炎烬肩头的火焰渐渐黯淡，额角渗出的汗珠刚滚落到下巴，就被靠近的瘴气蚀成了白汽。

“这样下去你撑不住，”凌夜伸手想按住他的肩膀，却被炎烬猛地避开。

“别碰！”炎烬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的灵力正在被瘴气消耗，现在碰我，你的灵力会被连带侵蚀。”他侧过脸，半边脸颊已蒙上一层灰败的颜色，像是被雾气啃噬过的痕迹，“净魂泉对凌澈是唯一的机会，不能停。”

凌夜喉头发紧，只能咬紧牙关跟上。他看着炎烬的火焰越来越弱，看着那道暗红的光盾上渐渐出现裂痕，直到一声脆响传来——炎烬的左肩突然爆出一团灰雾，火焰在那里彻底熄灭，露出的皮肤瞬间泛起青紫，像是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皮下蠕动。

“炎烬！”

“别停！”炎烬闷哼一声，反手将凌夜推得更远，“穿过前面那片石林就是泉眼，我没事。”他用仅存的右半边火焰护住两人，左半边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僵硬，紫黑色的纹路从肩头蔓延到手腕，如同冻结的血脉。

凌夜眼眶发烫，却只能攥紧拳头往前冲。当他们终于踏出沼泽，跌坐在净魂泉边的青石上时，炎烬的左半边身体已经失去了知觉，灵力探入时只触到一片死寂——那是被灵蚀彻底摧毁的经脉，再也无法凝聚半分灵力。

“值得吗？”凌夜的声音发哑，指尖抚过他冰冷的左臂。

炎烬扯了扯嘴角，试图扬起惯常的笑，却只牵动了脸上的苍白。“至少……没让你有事。”他望着不远处翻腾的泉眼，“快去看看凌澈吧，再拖下去，他体内的魔气就要彻底失控了。”

净魂泉的水是半透明的金色，泛着细碎的光点，仿佛将整片星空揉碎在了里面。凌澈被泉眼的力量牵引着悬浮在半空，黑袍下的身体不断渗出黑雾，那是他与生俱来的恶魔之力在抗拒净化。当泉水漫过他的脚踝时，一声痛苦的嘶吼撕裂空气，黑雾如同被点燃的油星，疯狂地挣扎、蜷缩。

“这是他的魂魄在与魔气剥离，”苏璃抱着一具与凌澈身形相似的傀儡，指尖抚过傀儡胸口的灵核，“净魂泉会洗掉所有非人的力量，但代价……没人知道是什么。”

泉水渐渐漫过凌澈的腰腹，他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皮肤下仿佛有无数光脉在游走。那些纠缠他多年的恶魔之力如同潮水般退去，露出的魂魄却虚弱得几乎透明。当泉水终于没过他的头顶时，所有的黑雾都被泉眼吞噬，金色的光芒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像一颗正在重塑的琉璃。

“成了……”凌夜松了口气，却见泉眼中的光芒骤然收缩。

凌澈的身体猛地坠落，黑袍滑落，露出苍白如纸的脸。他失去了所有力量的支撑，连呼吸都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苏璃立刻将傀儡贴了上去，两具身体相触的瞬间，傀儡胸口的灵核爆发出柔和的白光，一道纤细的灵力线从灵核延伸出来，缓缓注入凌澈的眉心。

“他的魂魄被净化得太彻底，连维持生机的力量都没剩下，”苏璃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这具傀儡是以我的心头血和灵核炼制的，能暂时替他锁住魂魄，可……”她看向泉眼边凝结的白霜，“最多只能撑三个月。三个月后，如果找不到能承载他魂魄的容器，他就会彻底消散。”

炎烬靠在青石上，看着自己失去知觉的左臂，又望向昏迷中的凌澈，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释然，又藏着一丝无人察觉的苦涩。

凌夜站在泉边，望着水中倒映出的三张脸——一个灵力受损，一个陷入沉睡，一个背负着时限。他伸手握住泉边的碎石，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却让他莫名地平静下来。

“三个月，足够了。”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定，“无论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会找到办法。”

净魂泉的叮咚声依旧清脆，雾气在他们周身缓缓流动，仿佛在见证这场救赎的开始，也在低语着即将到来的代价。而远处的天际，一缕微光正刺破云层，预示着新的黎明——无论那黎明之后等待他们的是什么，至少此刻，他们守住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