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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工厂旧址的走廊像一条被遗忘的毒蛇，盘踞在城市锈蚀的内脏里。亚瑟·摩根踩下第一只漂浮在墨绿色液面上的防毒面具时，橡胶与黏液接触的瞬间发出“滋滋”的腐蚀声。空气里弥漫着甲醛、氯仿和某种蛋白质腐败的甜腥气，透过厚重的滤毒罐也能隐约钻入鼻腔，像无数细小的针在扎刺着嗅觉神经。他弓着背，指尖擦过渗着水珠的金属墙壁，那些水珠并非清水，而是从墙体裂缝里渗出的粘稠绿液，滴落在他磨损的皮靴上，立刻就将鞋底啃出蜂窝状的孔洞。
“该死的……”他低声咒骂，视线透过防毒面具的圆形玻璃罩，警惕地扫过前方扭曲的管道。走廊顶部的防爆灯忽明忽暗，将锈迹斑斑的金属结构切割成明暗交错的剪影，宛如某种工业时代的哥特式迷宫。这里的每一寸空间都浸满了危险，不仅仅是物理上的陷阱——亚瑟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属于过去的疯狂正从剥落的墙皮和锈蚀的螺栓里渗透出来，像毒雾一样缠绕着他的脚踝。
他来这里是为了寻找“实验体73”的痕迹。一份残缺的档案显示，这个编号与多年前那场将他推入化学池的事故有关，而那个隐藏在蝙蝠面具后的男人，似乎也对这里格外关注。亚瑟的手指无意识地摸向腰间的炸弹带，那是他用废弃雷管和工业清洁剂自制的装置，保险栓在掌心硌出微凉的触感。
前方拐角处，一块歪歪扭扭的铁皮招牌斜挂在墙上，褪色的油漆勉强勾勒出“实验体73”的字样。亚瑟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深吸一口气，忽略滤毒罐里传来的刺鼻气味，伸手去推那扇厚重的铁门。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仿佛锈蚀的骨头在呻吟。
就在门缝裂开一条缝隙的瞬间，一道刺眼的强光从门内爆射而出！亚瑟下意识地闭眼，同时感觉到腰间一轻——“噗”的一声闷响，像是利刃切开皮革，他低头看去，炸弹带已经被一枚造型诡异的黑色飞镖精准切断，几枚冒着青烟的炸弹滚落在地。
“蝙蝠侠！”亚瑟怒吼，身体本能地向后翻滚，躲开了紧随其后的一记勾拳。蝙蝠侠的身影如同黑色的影子，从门内的阴影中冲出，蝙蝠镖的寒光在他指间闪烁。两人在狭窄的走廊里撞开锈蚀的反应釜，金属容器发出空洞的轰鸣，里面残存的褐色液体泼溅出来，在地面上形成更危险的腐蚀区域。
亚瑟的动作远比看上去更灵活，他侧身躲过蝙蝠侠的膝撞，顺势从风衣内衬摸出一把扑克牌。这些牌边缘被他精心打磨过，锋利如刀。“尝尝这个，蝙蝠！”他手腕一抖，三张红心牌呈扇形飞射而出，划破空气时带着尖锐的呼啸。
蝙蝠侠侧身闪避，两张牌擦着他的肩甲飞过，第三张却精准地命中了他的面罩。“嗤啦”一声，强化纤维制成的面罩被划开一道细长的口子，露出了面罩下的皮肤——或者说，是皮肤下的伤痕。
亚瑟的动作猛地僵住了。
那道伤痕位于蝙蝠侠左眼下方，呈不规则的放射状，像是被高温液体灼烧后留下的永久印记。它太熟悉了，熟悉到亚瑟的太阳穴瞬间突突直跳，记忆如同一股强酸，猛地灌入他的脑海——
是那座化学池。多年前，他在追逐一个目标时失足坠入翻滚着黄绿色泡沫的化学池，灼热的液体灼烧着他的脸颊，剧痛中他看到池边似乎有另一个身影，同样在挣扎，同样被飞溅的毒液击中……当时的混乱让他无法分辨，但此刻，蝙蝠侠面罩下的那道疤痕，其形状、走向，甚至连新旧程度，都与他自己脸颊上被面具遮盖的伤口惊人地相似！
“怎么会……”亚瑟喃喃自语，握着扑克牌的手指微微颤抖。他一直以为自己是那场事故的唯一受害者，是那池毒液将他塑造成了如今的模样，而眼前这个总是以正义化身出现的蝙蝠侠，怎么会有和他相似的伤痕？
蝙蝠侠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迟疑，抓住这个空隙，一记直拳狠狠砸向亚瑟的腹部。亚瑟闷哼一声，被打得后退几步，撞在一根滚烫的管道上。但他的视线依然死死锁在蝙蝠侠的脸上，锁在那道透过面罩裂痕显露的伤痕上。
“你到底是谁？”亚瑟的声音嘶哑，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那场事故……你也在那里？”
蝙蝠侠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摆出格斗姿势，斗篷在毒雾中微微起伏，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但他的眼神——透过面罩的破口，亚瑟似乎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那不是愤怒，也不是冰冷的正义，而是一种混杂着痛苦、警惕，甚至还有一丝……认同的复杂情绪。
周围的毒雾似乎更浓了，墙壁上的绿色黏液“滴滴答答”地落下，腐蚀着地面，也腐蚀着两人之间短暂的寂静。亚瑟看着蝙蝠侠眼中那道与自己镜像对称的伤痕，突然觉得眼前的迷宫不再仅仅是物理上的陷阱，而是一个由过去的创伤和未解的谜团构成的毒雾迷局——而他们两人，或许都是被困在其中的实验体，只是一个戴着蝙蝠面具，一个戴着小丑的笑容。
他腰间的炸弹还在地上冒着青烟，反应釜的管道因为刚才的撞击开始发出漏气的嘶嘶声。但此刻，亚瑟心中的疑惑远比这些物理危险更让他感到窒息。他伸出手，指尖几乎要触碰到蝙蝠侠面罩的裂痕：“告诉我……那池化学液……”
话音未落，蝙蝠侠突然动了。他没有攻击，而是猛地转身，用蝙蝠镖击碎了走廊尽头的一扇通风窗。新鲜空气伴随着外面的雨声灌了进来，驱散了部分毒雾。“离开这里，亚瑟。”他的声音透过变声器传来，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沙哑，“这里的过去，不是你能承受的。”
亚瑟愣住了。蝙蝠侠从未叫过他的名字，从未用这种近乎警告的语气说话。他看着蝙蝠侠的背影消失在通风窗外，又低头看向自己掌心因紧张而沁出的汗水，以及地面上那道与他如出一辙的伤痕倒影。
实验体73的铁门还敞开着，门内的强光已经熄灭，只剩下深邃的黑暗。那里究竟隐藏着什么？蝙蝠侠的伤痕，自己的过去，还有那场改变一切的化学池事故……所有的线索都指向这个毒雾弥漫的迷宫深处。
亚瑟深吸一口气，重新握紧了手中的扑克牌。鞋底的腐蚀孔洞让他每走一步都感到不稳，但他眼中的迷茫逐渐被一种更强烈的探究欲取代。他看了一眼通风窗，又看了一眼那扇标着“实验体73”的铁门。
蝙蝠已经飞走，但迷宫的谜题，才刚刚开始。他抬脚，跨过地上的炸弹，一步步走进那片吞噬了过去与真相的黑暗之中，身后的毒雾缓缓合拢，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