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丑”1
锈谷的雨永远带着铁锈味,混杂着下水道口溢出的化学废料,在午夜凝成深褐色的泥浆。亚瑟佝偻着身子穿过蛛网般的管道,橡胶靴踩碎水面上漂浮的荧光蓝藻类,每一步都在潮湿的砖墙上溅开墨色涟漪。他肩头的帆布包随着动作晃荡,里面的扑克牌在铁皮罐里叮当作响——那些边角磨圆的纸牌被浸过化工厂的废料,边角用磷光涂料勾着歪扭的笑脸,像一张张被缝合的疯癫面具。
“快乐乌托邦”的地下服务器藏在锈蚀的输水管道夹层里,亚瑟用匕首撬开一块长满绿苔的水泥板,露出暗格里闪烁的蓝光。服务器风扇的嗡鸣混着远处地铁驶过的震颤,他摘下手套,指尖的老茧蹭过发烫的金属外壳,忽然顿住——管道内壁有新的刮痕,是某种尖锐工具留下的螺旋状痕迹。
“新来的老鼠?”他低声自语,面具后的眼睛在黑暗中眯成细线。笑面人面具是用废弃汽车保险杠熔铸的,鼻梁处嵌着两块碎镜片,此刻正反射着服务器的冷光,将他的瞳孔切割成无数个跳动的蓝点。他抽出一张梅花K,用牙齿咬开颜料管,在牌面画上滴血的小丑帽,指尖按在服务器散热口时,磷光颜料遇热瞬间亮起诡异的粉紫色——那是三氯甲烷和荧光剂的混合物,三十秒后会释放致幻气体,足够让任何闯入者在幻觉里看见自己剥皮的笑脸。
远处传来第一声闷响时,亚瑟正将最后一张方块A卡在管道缝隙里。他爬上生锈的铁梯,膝盖顶开半块水泥井盖,雨水瞬间灌进面具的呼吸孔,带着铁锈味呛得他咳嗽。市政厅的钟楼在暴雨中若隐若现,十二点的钟声被第二声爆炸撕裂——气球炸弹在钟楼尖顶炸开,彩色胶皮混着玻璃碎片如雨落下,砸在广场喷泉的铜马上,将“欢笑税上涨20%”的电子公告牌劈成两半。
广告牌的残片还在冒烟,亚瑟已经攀上废弃摩天轮的支架。生锈的齿轮在他脚下发出濒死般的吱呀声,座舱玻璃上全是弹孔,里面还留着十年前狂欢者遗落的塑料派对帽。他蹲在最高处的座舱边缘,雨水顺着面具的裂痕流进衣领,却在接触皮肤的瞬间被体温蒸成白雾。下方的街道开始骚动,防暴警察的盾牌在探照灯下连成银色的墙,而被炸毁的公告牌残骸里,残存的LED灯正无序闪烁,把“欢笑”二字拆解成滴血的乱码。
“看见了吗?”亚瑟对着面具内侧的麦克风低语,声音被电流扭曲成孩童般的尖利,“当他们用‘快乐’做枷锁时,总得有人告诉他们——”
第三枚炸弹在市政厅穹顶炸开,火光照亮了他面具上用强酸刻出的泪痕。那些磷光笑脸在爆炸的气浪中纷纷扬扬,像被点燃的纸蝴蝶,飘进惊慌逃窜的人群。有人尖叫着捂住口鼻,因为吸入了遇热挥发的致幻气体,在幻觉里看见街道两侧的建筑都长出了咧开的血盆大口。
亚瑟站起身,摩天轮的支架在他脚下摇晃,远处的警笛声像被掐住脖子的野兽。他摘下笑面人面具,露出底下烧伤后扭曲的皮肤,右眼角有道从发际线延伸到下颌的疤痕,在火光中泛着诡异的粉红。他举起最后一张扑克牌,那是张被烧去一角的大王,牌面上用鲜血画着正在融化的太阳。
“演出开始了。”他咧开嘴,烧伤的嘴角扯出一个比面具更扭曲的笑容,雨水混着血珠从下巴滴落,在摩天轮的铁锈上砸出猩红的圆点,如同幕布落下前最后的注脚。
此刻的锈谷上空,磷光颜料与爆炸的火光交织成流动的猩红,将“快乐乌托邦”的虚假繁荣烧出第一个窟窿。而在下水道深处,那些被标记的服务器节点正逐个亮起粉紫色的光,像无数只睁开的、等待狂欢的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