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第二天晚上，可可休班，和李航一起在家里陪着哲明看电视。本地新闻频道正在播放一则关于“现代晋商复兴，重走万里茶路”的专题报道。

当画面切入时，可可和李航几乎同时愣住了。

新闻镜头明显是在凌晨时分拍摄的，天色未亮，只有清冷的晨光和摄影机的补光灯照亮场景。地点正是在内蒙古大盛魁博物馆前的广场上。

只见画面中，那位昨晚与可可交接的、穿着清朝服饰的经理，正神情肃穆地站在最前方。他的身后，是四位身着素色现代服装、但表情同样庄重的中年人（正是王相卿、史大学、张杰、乔致庸的后人）。他们面前，摆放着的正是可可昨晚在货车车头上看到的那四幅老者画像！

在一种极其庄重，甚至略带悲怆的音乐伴奏下（新闻配乐），镜头记录了这几位后人以及那位张经理，带领着身后一众穿着各族服饰（包括那些可可误认为是“丧服”的白头巾）的人员，向四幅画像恭敬地致祭、进香！

看到这里，可可倒吸一口凉气，猛地抓住旁边李航的胳膊，声音都有些发颤：“航哥！你看！我就说吧！昨晚那四位……真的是……去世了！这是他们的儿子在主持祭奠仪式呢！”

李航也被这阵仗弄得心里发毛，推了推眼镜，喃喃道：“这……这排场也太……复古了吧？看着是有点……那个啥。”

新闻主播的画外音适时响起，用激昂的语调解说：“……秉承先辈遗志，重现晋商荣光！今日凌晨，大盛魁后人及全体员工，在此举行庄严仪式，缅怀先贤，随后，承载着新时代贸易希望的驼队与车队将正式启程，重走古老的万里茶路……”

然而，可可和李航已经完全被自己脑补的剧情带偏了。主播的话在他们听来，更像是“秉承遗志”、“缅怀先贤”之类的悼词。

紧接着，新闻画面显示：祭奠仪式结束后，那位张经理转过身，庄重地从一个锦盒里取出——正是可可昨晚护送的那个红布包裹的账本！他双手将账本递给等候在旁的车队司机（同样是昨晚那四辆“灵车”的司机之一），然后气沉丹田，用清晰的蒙古语高喊一声：

“雅布那！”（出发！）

随着这声号令，那四辆挂着“遗像”的货车为首，后面跟着庞大的、驼铃叮当的骆驼队伍，在晨曦微光中，缓缓启动，朝着通往边境、前往外蒙古的方向迤逦而行。

看着新闻里这“灵车开道，驼队送行”的诡异画面，再结合昨晚亲身经历的“阴间”交接仪式，可可和李航面面相觑，只觉得一股凉意从后背升起。

哲明不明所以，看着电视里庞大的骆驼，兴奋地指着：“妈妈！骆驼！好多骆驼！”

可可一把将儿子搂进怀里，心情复杂地附和：“嗯……好多骆驼……”心里想的却是：这哪是商队出发，这分明是……大型出殡现场啊！

李航搓了搓胳膊，终于忍不住吐槽：“我的老天……这大盛魁公司的企业文化的确……独树一帜。这大清早的，看得人心里毛毛的。可可，你昨晚就是跟这群人交接的？难怪你回来时表情怪怪的。”

可可重重地点点头，此刻的她，对自己昨晚的“判断”更是深信不疑。她完全被蒙在鼓里，不知道这看似“诡异”的一切，正是“大盛魁”为了营销和复兴，精心策划的一场融合了历史与表演的宏大叙事。

这个美丽的误会，在新闻画面的“佐证”下，在她心中彻底生根发芽。恐怕只有当未来某一天，她真正了解到“大盛魁”的真实历史和这场活动的本来目的时，回想起今晚的笃定与惊悚，才会和哭笑不得的李航一起，把这当成一个绝佳的笑料。但此刻，她和李航只有一个共同的感觉：

太诡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