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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过来时,窗外的阳光已经斜斜地打在地板上,在陈旧的地毯上投下几道斑驳的光影。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脑子里还残留着昨夜那场模糊的梦,指尖似乎还能触到那冰凉的泪痕。转头看向刚坐起身的玄青,他正低头揉着发麻的腿,额前的碎发乱糟糟地搭着,眼下还有淡淡的青黑。我伸过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走,换个地方睡,咱去家好点的酒店。”
玄青闻言皱了皱眉,那道眉头拧成个深深的川字,他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裤兜,指尖在薄薄的布料上捏了捏,语气里带着点明显的犹豫:“咱浑身上下就剩一千块了,好点的酒店一晚就得几百块,这钱一花,万一后面几天连馒头都吃不起咋办?”他说着,视线扫过桌上空了的包子袋,喉结悄悄动了动。
我忍不住笑了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掌心能触到他肩膀上结实的肌肉:“怕啥?咱会看风水、能掐会算、还能捉鬼驱邪,这身本事在身,还愁挣不着钱?”阳光透过窗户落在我手背上,暖融融的,倒让心里也生出几分底气。
玄青撇了撇嘴,嘴角往下撇出个无奈的弧度,他抬手抓了抓头发,把本就乱糟糟的头发揉得更像鸡窝:“可咱跑了大半个月,就成了李四和林婉柔那一笔生意。我看啊,还是乖乖回天桥底下蹲点吧,至少那儿人多,总能碰上个信这个的。”他说着,弯腰把地上的背包拽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尘,背包带子上的线脚都磨得起了毛。
我想了想,他说的倒也是实情,便没反驳,起身开始收拾东西。几件换洗衣物叠得整整齐齐塞进背包,白狐狸此刻正蜷在枕头边打盹。
我们出门拦了辆出租车,报了天桥的地址。车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路边的小贩推着车叫卖,骑着自行车的人叮铃铃地按着车铃,一派热闹的烟火气。到了地方,刚在天桥入口站稳脚跟,玄青就清了清嗓子,那声音带着点刻意的洪亮,他学着旁边相士的样子,双手往袖子里一拢,吆喝起来:“捉鬼算命看风水咯——不准不要钱——”
可喊了半天,嗓子都快喊哑了,周围人来人往,脚步匆匆。有提着菜篮子的大妈,路过时斜眼瞥了我们一下,嘴里嘟囔着“年轻轻不学好”;有背着书包的学生,好奇地看了两眼,就被同行的伙伴拉着跑开了;还有穿着西装的上班族,脚步不停,仿佛我们就是路边的石头子,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给。大多只是瞥我们一眼就走了,连个驻足的都没有。
我打量了一圈,发现这天桥底下人确实不少,台阶上坐满了摆摊的,卖袜子的、修手机的、还有好几个跟我们一样挂着“算命”牌子的。好多人手里捏着皱巴巴的钞票,眼神在各个摊位前逡巡,可大多都往那些看起来年纪大的先生跟前凑。
“看来还是年轻吃亏啊。”我低声跟玄青念叨,下巴往旁边努了努,“你看那些老先生,胡子花白,穿着对襟褂子,往那儿一坐就透着股‘有道行’的劲儿,年纪越大越吃香。”
玄青也点点头,视线顺着我示意的方向扫过去,落在旁边一位老者身上。那老头头发白得像雪,梳得一丝不苟,鼻梁上架着副老花镜,正拉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说得起劲。他手指在年轻人脸上点了点,声音不高不低,却刚好能让周围几个人听见:“我看你印堂发黑,隐隐透着股晦气,近期恐有血光之灾啊!轻则摔断腿,重则……”他故意顿了顿,看那年轻人脸色发白,才慢悠悠地从怀里掏出道黄符,“买我这道符,贴身戴着,保你平安无事!”
年轻人被吓得嘴唇都哆嗦了,赶紧从兜里掏出钱,双手接过那道符,小心翼翼地揣进内衣口袋,临走时还一个劲地作揖道谢。
再往旁边看,还有个算姻缘的老头,面前摆着个写着“天定姻缘”的木牌,他正拿着道红符跟一个小伙子吹嘘,唾沫星子都快喷到小伙子脸上了:“我这符灵得很,乃是用百年桃木心炼化的,戴在身上,保证方圆十里的姑娘们都能闻到你身上的‘姻缘气’,对你一见钟情,要不要来一张?”
那小伙子眼睛瞬间亮了,像被点燃的火把,忙不迭地连连点头:“要!要!给我来一张!”
老头慢悠悠地捻着胡子,伸出五根手指晃了晃:“五百。”
那年轻人想都没想,立马从钱包里抽出五张百元大钞递过去,双手捧着那道符,宝贝似的揣进兜里,转身时脚步都带着雀跃,喜滋滋地跑下了天桥。
我和玄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玄青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压低声音嘀咕了一句:“傻缺。”那声音里带着点愤愤不平,又有点恨铁不成钢。我也忍不住摇摇头,看来这天桥底下的生意,不光要靠本事,还得靠“演技”,没那么好做啊。风从桥洞P吹过,带着点凉意,我把怀里的白狐狸抱紧了些,小家-伙不知何时醒了,正用脑袋蹭着我的手,像是在安慰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