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

宿舍的空调低声嗡鸣，送出的冷风带着些许潮湿的气味。张继科在睡梦中无意识地攥紧了被单，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梦里是训练馆，却空荡得异常，只有球鞋摩擦地板的回音在空旷的场馆里反复回荡。

他看见张羽涅在远处练球，却不是和他熟悉的那几个队友。一个修长挺拔的陌生身影站在球网对面，那人动作优雅，每一个回球都精准地落在张羽涅最舒服的击球点上。他们之间没有交谈，却有种难以言喻的默契，仿佛每个眼神每次移动都早已演练过千百遍。

梦里的画面忽然切换到了食堂。张羽涅和那个身影并肩坐着，共用一个耳机听歌。她的嘴角带着他很少见到的轻松笑意，甚至微微侧头听对方说话时，发梢会不经意擦过那人的肩膀。张继科想走过去，却发现自己的脚步沉重得像是被粘在了地上。

最刺眼的是她手腕上戴着条陌生的红色手绳——不是国家队发的，也不是任何他见过的款式。那条手绳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像一团小小的火焰灼烧着他的视线。

场景又变到了领奖台。张羽涅站在最高处，胸前金牌闪耀，而那个身影就站在台下第一排，举着相机对她拍摄。透过镜头望过来的眼神专注而温柔，是张继科从未敢流露出的神情。

颁奖结束后，他终于挤到她身边，手里紧紧攥着早就准备好的矿泉水。她却自然地接过那个陌生人递来的饮料，转头对他笑了笑：“谢谢啊，弟弟。”

“弟弟”两个字像冰锥刺进心脏。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梦的最后是暴雨中的机场。张羽涅推着行李箱，那个人的手轻轻护在她身后。登机广播响起时，她突然回头朝他所在的方向挥了挥手。

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却清晰地传来她的声音：“要好好训练啊，弟弟。”

雷声炸响的瞬间，他看见两人的身影消失在登机口，只剩下他独自站在大雨中，手里的矿泉水瓶不知何时已经被捏得变形。

张继科猛地从床上坐起，额头上全是冷汗。宿舍里一片漆黑，只有陈玘在上铺磨牙的声音和王皓规律的呼吸声。他摸索着拿起枕边的手机，屏幕光刺得眼睛发疼——凌晨5:27。

他轻手轻脚地爬下床，走到窗边。夜间的训练馆还亮着几盏灯，像沉睡巨兽的眼睛。玻璃上映出他略显苍白的脸，和梦中那个被留在雨中的少年重叠。

突然，他转身开始换训练服。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决绝的意味。

凌晨五点的训练馆空无一人。张继科对着发球机开始练习，每一个球都打得格外用力，仿佛要把梦境中的无力感全部击碎。乒乓球在空旷的场馆里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像是心跳的回音。

不知过了多久，天际渐渐泛白。第一缕晨光透过高窗洒进来时，他累得直接躺倒在地板上，胸膛剧烈起伏。

场馆门突然被推开。张羽涅背着包站在门口，有些惊讶地看着他：“这么早？”

他慌忙坐起身，胡乱用袖子擦了把脸：“醒了就来了。”

她走近了几步，目光扫过满地散落的乒乓球：“加练可以，别把自己练废了。”说着从包里扔给他一瓶矿泉水，“接着。”

瓶身还带着她背包里的温度。他握紧水瓶，突然开口：“涅姐，我会成为很厉害的人。”

张羽涅正弯腰捡球，闻言顿了顿，侧头看他一眼：“废话。”

阳光完全涌进场馆的瞬间，她转身走向球台，马尾辫在晨光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张继科拧开瓶盖，将矿泉水一饮而尽。

水流过喉咙的清凉感，终于冲散了梦中那份酸涩的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