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乒赛(一)

清晨六点，上海体育馆南门已被记者和球迷围得水泄不通。志愿者手拉手组成人墙，闪光灯把晨曦搅碎成银亮的碎片。中国队的巴士缓缓驶入时，人群爆发出浪潮般的欢呼。

张继科贴着车窗，看外面挥舞的国旗像沸腾的红色海洋。他穿着熨烫平整的国家队外套，袖口摩擦玻璃发出细响。

“紧张？”后排传来声音。张羽涅正低头调整护腕，没看他。

“没。”张继科立刻坐直，“就是有点吵。”

她终于抬眼，目光扫过他绷紧的下颌线：“等会儿场内更吵。”

巴士停稳，教练组率先起身。刘国梁回头环视全场：“记住，从下车这一刻起，你们就是中国队的脸。”

运动员通道弥漫着樟脑和消毒水的气味。王励勤用上海话和工作人员打招呼，引来陈玘模仿：“阿拉上海宁——哎哟！”

王楠笑着拍他后脑勺：“学不像还学。”

张羽涅突然停下脚步。她的鞋带散了。

张继科几乎是下意识地蹲下去，手指刚碰到鞋带就被拍开。

“我自己来。”她单脚撑墙，三秒系好，“你当这是春晚走红毯？”

远处传来播报声：“中央电视台！中央电视台！您现在看到的是中国乒乓球队入场……”

热身馆里球声震耳。马琳正和郝帅对拉，乒乓球在胶板上砸出炮弹般的闷响。张继科站在场边递毛巾，忽然听见看台方向传来山呼海啸的呐喊——开幕式开始了。

“羡慕？”王皓不知何时出现在旁边，手里转着球拍，“明年让你上。”

张继科嘴硬：“我当后勤挺好。”

“装什么装。”王皓把拍子塞给他，“去，给涅姐送备用拍，她拍胶微调了。”

那支球拍握在手里沉甸甸的，拍柄缠着新的白色手胶，闻得到新鲜胶水的涩味。

张羽涅在VIP休息室做手部按摩。看到张继科进来，她伸出左手：“测下胶厚。”

电子游标卡尺冰凉的金属爪抵上拍面。张继科低头读数：“1.92mm，合规。”

“紧张到手抖？”她突然问。

卡尺数字轻微晃动。张羽涅抽回球拍，从包里扔给他一板乒乓球：“捏着，捏到不抖为止。”

乒乓球在他掌心发出细微的挤压声。墙上的电视正在直播开幕式歌舞表演，但所有人都盯着实时更新的签表屏幕。

中午的食堂安静得反常。队员们默默扒着营养餐，偶尔有勺子碰响餐盘。

张羽涅那桌突然响起手机铃声

“喂妈……知道了，打完比赛就回家吃饭。”她挂电话时嘴角有极淡的弧度。

王楠端着餐盘坐下：“阿姨又来查岗？”

“让咱别轻敌。”张羽涅把青椒拨到一边，“说看见波尔状态很好。”

“阿姨比侦察兵还厉害。”王楠笑着摇头，“对了，晚上双打配合练半小时？”

“成。”

下午三点，首轮比赛正式打响。张继科蹲在球员通道入口，透过帘缝看场内光影变幻。

有记者试图溜进来，被保安拦下。“我就拍张羽涅！”记者举着相机喊。

“拍什么拍。”陈玘勾着张继科的肩把人往里带，“少儿不宜。”

通道深处，张羽涅正对着墙壁空挥球拍。阴影勾勒出她专注的侧脸，球衣后背渗出汗迹。

广播响起：“女子单打第一轮，张羽涅对阵李恩姬，请准备入场。”

她把毛巾甩上肩，大步走向光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