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

清晨六点十五分，北京训练局的乒乓球馆已经亮起了灯。

张继科推开门的瞬间，冷风混着地板清洁剂的味道扑面而来。球馆里空荡荡的，只有早起的保洁阿姨在拖地，水桶旁摆着半杯喝剩的豆浆。他踩着潮湿的地板走过去，球鞋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小伙子又来这么早？"阿姨头也不抬，"昨天那桶球捡完了没？"

"捡了，"张继科把背包甩在长椅上，"还多捡了二十个。"

阿姨终于抬头瞥了他一眼："那你今天得多练二十个发球。"

球馆的灯全部亮起来时，陈玘和王皓一前一后走了进来。陈玘手里拎着塑料袋，里面装着三个煎饼果子，塑料袋被油浸得半透明。王皓跟在他身后，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头发翘起一撮，像某种警觉的小动物。

"你的，"陈玘把煎饼扔给张继科，"加俩蛋，没香菜。"

张继科接住，煎饼的热度透过塑料袋传到掌心。他咬了一口，蛋香混着薄脆的声响在安静的球馆里格外清晰。

"慢点吃，"王皓打了个哈欠，"刘导说今天测反手，你别噎着。"

"测就测，"张继科含混不清地说，"又不是没测过。"

陈玘突然凑过来，压低声音："听说这次合格线调高了。"

张继科的动作顿了一下。

"骗你的，"陈玘大笑，一巴掌拍在他背上，"看你紧张的。"

上午的训练从多球开始。发球机"咔嗒咔嗒"地吐着球，张继科站在球台前，机械地重复着反手动作。汗水顺着他的太阳穴滑下来，在下巴处悬了一会儿，最终滴在蓝色胶皮上。

"手腕再压一点。"

张羽涅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张继科没回头，但调整了握拍角度。下一球过来时，他明显感觉到旋转更强了。

"好点了。"她说。

张继科这才转身，看见张羽涅手里拿着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数据。她的马尾辫扎得一丝不苟，鬓角却有一缕头发挣脱出来，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下午队内赛，"她合上笔记本，"你和马龙一组。"

张继科擦汗的动作停住了："不是和王皓吗？"

"改了。"张羽涅转身要走，又补了一句，"刘导说的。"

午饭时间，食堂的电视里正在重播上周的比赛。马琳和郝帅为了最后一块红烧肉展开激烈争夺，最终马琳以一招"假动作夹菜"获胜。张继科坐在角落，盯着餐盘里的青椒炒肉发呆。

"紧张？"王皓在他对面坐下。

"没。"

"马龙昨天加练到十一点。"王皓夹走他一块肉，"你猜他在练什么？"

张继科终于抬头："什么？"

"正手短球，"王皓咧嘴一笑，"你最讨厌的那种。"

下午的队内赛开始前，张继科发现自己的毛巾不见了。他翻遍球包，最后在长椅下面找到了它——被团成一团，上面用马克笔画了个歪歪扭勒的笑脸。

"陈玘！"他转头大喊。

陈玘在远处举起双手："这次真不是我！"

比赛打满五局。马龙的正手短球确实让人头疼，但张继科的反手更凶。最后一球落地时，刘国梁的笔在笔记本上顿了一下，画了个小小的五角星。

晚上九点半，球馆终于安静下来。张继科坐在地上缠手腕，听见身后有脚步声。

"还不走？"张羽涅站在门口，手里拿着钥匙。

"马上，"张继科站起来，"今天的数据......"

"明天再看。"她打断他，"灯我关了。"

黑暗降临的瞬间，张继科听见她说："反手不错。"

月光从窗户斜斜地照进来，地板上散落的乒乓球像星星的碎片。张继科摸黑走到门口，发现张羽涅还在等他。

"饺子，韭菜鸡蛋馅的，"她递过来一个塑料袋，"明天别迟到。"

夜风很凉，但塑料袋是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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