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jk独白

我知道他们会笑我。

推开无锡训练基地大门时，我故意把脚步声踩得很重，像小时候第一次进省队那样——那时候教练说，张继科，你走路像只炸毛的猫。现在我的球鞋底沾着山东秋雨的水渍，在锃亮的地板上拖出几道泥痕，像某种不够体面的宣告。

（妈的，紧张到同手同脚了）

陈玘第一个发现的我。他正把王皓按在球台上挠痒痒，抬头时嘴角还挂着痞笑，却在0.1秒后凝固成夸张的O型。"卧槽！"他松手，王皓"咚"地栽在地上，矿泉水瓶滚到我脚边。

"......嗨。"我蹲下去捡瓶子，突然不敢看他们的眼睛。

其实背包里还塞着鲁能教练给的送别礼，包装袋上歪歪扭扭写着"打不赢就别回来"。现在它正硌着我的后腰，提醒着我此刻的狼狈：十六岁，禁赛复出，靠全锦赛八强勉强挤进国家队二队的尾巴。

（他们会不会觉得我是来蹭饭的？）

"杵着当门神呢？"张羽涅的声音从背后劈过来。我转身时她正把国家队外套甩上肩，衣角掠过我的鼻尖，带起一阵熟悉的柠檬洗衣粉味——和两年前冬训时，她在更衣室门口递给我那件外套一样的味道。

记忆突然闪回2003年青岛的雪夜。我缩在走廊尽头擦球拍，抬头看见她睫毛上沾着雪。"小孩，"她扔来一包纸巾，"擦完拍子记得擦鼻涕。"

现在她指尖戳着我胸口："二队更衣室在二楼，傻了吧唧的。"

（草，她记得）

王皓勾住我脖子往楼梯拖时，我闻到他衣领上的汗味混着洗衣粉香。这味道让我想起全锦赛男团输给他那晚，他在淋浴间堵住我："知道为什么输吗？"热水哗啦啦冲在我们中间，"你他妈老盯着我反手位看！"

此刻他的呼吸喷在我耳畔："洗衣机在走廊尽头，袜子别混着内衣洗——陈玘上次这么干，晾衣杆都被熏歪了。"

陈玘在后面踹他屁股："放屁！那是马琳的生化武器！"

笑声震得楼梯嗡嗡响。我握紧背包带，突然摸到某个硬物——出发前老爸偷偷塞进来的铁皮盒子，里面装着十二岁第一次赢少儿组时，他给我买的冠军同款巧克力，早过期三年了。

（幸好没拿出来丢人）

更衣室柜子上贴着我的名字，胶痕很新，像是刚撕掉旧标签重贴的。陈玘突然从后面蒙住我眼睛："猜猜礼物在哪？"

王皓的声音在左边飘："警告你啊，上次他送我的'礼物'是蟋蟀......"

眼皮上的温度撤去时，我看见柜子里摆着三样东西：一包没拆封的红双喜三星球（张羽涅字迹：试拍用），护腕上画着歪扭的小王八（陈玘的杰作），还有张照片——2003年冬训合影，有人用红笔在我脑袋上画了个光圈，旁边写"未来之星"。

（是王皓的字，丑得很有特色）

我猛地关上柜门，喉咙发紧。那些准备好的漂亮话——"我会证明自己""不辜负大家期待"——全变成酸胀的气泡，在胃里咕噜咕噜往上冒。最后只憋出一句："......你们能不能先出去？"

陈玘假装抹眼泪："孩子大了，知道害羞了。"

等脚步声彻底消失，我才发现掌心被指甲掐出四个月牙。柜门金属框倒映出我的脸：比去年长了痘，左眉那道疤是摔拍子划的，下巴还沾着高铁上的泡面油。

但柜子里那张照片上的圆脸小孩，正透过十六岁的我，眼睛亮得吓人。

（这次绝对不摔拍子了）

我抓起球拍冲向训练场，听见背后更衣室的门"咔哒"轻响——有谁偷偷留了条缝，漏进一缕斜斜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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训练馆的灯还亮着。

我蹲在球台边粘拍胶，502胶水糊了满手，像某种拙劣的伪装。下午二队摸底测试的成绩单塞在裤兜里，被汗浸得发软——反手连续性B+，正手杀伤力A-，心理素质评估栏赫然写着："易急躁，建议加练冥想"。

（去他妈的冥想）

乒乓球在口袋里硌着大腿。那颗画笑脸的球，张羽涅下午示范发球时用的，被我借口试拍偷偷顺走。现在它静静躺在掌心，油性笔的笑脸被汗水晕开些，像在嘲笑我。

"还不睡？"

我吓得把球攥进拳头。刘国梁倚在门框上啃苹果，月光把他影子拉得很长。

"拍子...有点开胶。"我把拍子往身后藏，胶水却黏住了T恤下摆。

他走过来，苹果核划出抛物线砸进垃圾桶。"砰"的一声响，我条件反射绷紧肩膀——像小时候加练到凌晨，听见教练脚步声时的反应。

"知道为什么选你？"他突然问。

月光把球台照成惨白色。我想起全锦赛决胜局，10:12落后时那个擦网球。球在网带上停顿的0.3秒里，我听见观众席上有人喊："山东小孩回家吧！"

但球落下时，我扑过去接住了。

"......因为我能救擦网球？"

刘国梁笑了。他从兜里掏出个东西丢过来——是颗锈迹斑斑的螺丝钉。"当年我进国家队第一天，"他敲了敲球台，"这条腿松了，愣是拧着螺丝打完选拔赛。"

螺丝钉滚到我脚边，沾着陈年汗渍。

"知道最烦你们这批小孩什么吗？"他转身往外走，"总以为我们看不出来你在逞能。"

门关上的瞬间，有什么热的东西砸在手背上。我低头看，才发现拍柄上刻着行小字——"给摔拍子的小混蛋"，字迹被胶水糊得模糊，但落款日期清晰：2004.10.15。

（是今天的日期）

窗外突然传来陈玘的怪叫："张继科！你袜子掉楼下了！"紧接着是王皓的爆笑和张羽涅的呵斥。我冲到窗前，看见三楼晾衣杆上飘着HelloKitty图案的秋裤，在夜风里张牙舞爪。

那颗沾了泪的乒乓球从指间滚落，弹跳着奔向黑暗的角落。我没去捡。

反正明天，太阳会把地板晒得很暖。

隐藏彩蛋

十年后某次直播，有粉丝问："最珍贵的纪念品？"张继科镜头外摸了下口袋："一颗...算了，早弄丢了。"镜头突然晃动，传来张羽涅的画外音："在我这，赎金三包辣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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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

料多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