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

周三的化学课刚上十分钟,简邂就觉得眼前的板书开始旋转。他趴在桌上,额头抵着冰凉的课本,还是挡不住从脖颈往太阳穴涌的热意 —— 早上出门时就有点发冷,现在浑身像裹着湿棉被,连握着笔的手指都在微微发抖。​

“简邂,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新班主任王老师走过来,伸手碰了碰他的额头,指尖瞬间被烫得缩回,“这么烫?快跟我去办公室量体温。”​

办公室的水银体温计刚夹好,王老师就翻出抽屉里的退烧药,又倒了杯温水递过来:“先含着体温计,我给你爸打个电话,让他来接你。” 简邂点点头,含混地应了声,意识已经开始发飘 ——39 度的高温让他连睁眼都觉得费力,只能靠在椅背上,听着王老师拨电话的声音。​

“您好,是简邂爸爸吗?简邂现在发烧 39 度,需要回家休息……” 电话里传来 “嘟嘟” 的忙音,王老师皱了皱眉,又拨了一次,还是没人接。“是不是在忙?” 她回头看了眼脸色苍白的简邂,咬了咬牙,“算了,我先帮你请半天假,给你叫个滴滴,你能自己回家吗?”​

简邂接过王老师递来的退烧药,又攥住她塞的二十块钱(怕他路上需要买水),勉强站起身:“能…… 谢谢王老师。” ​

滴滴车停在小区门口时,简邂几乎是跌下车的。他扶着小区的铁门,缓了好一会儿才迈开步子,每走一步都觉得天旋地转。家里的钥匙插了三次才插进锁孔,卧室方向传来模糊的说话声,还夹杂着奇怪的喘息。​

“爸?” 简邂的声音沙哑,他以为父亲在家却没接电话,可能是没听到。他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卧室走,想跟父亲说自己发烧了,却在推开虚掩的卧室门时,彻底僵在原地。

简邂的脚步像灌了铅,慢慢挪到卧室门口。虚掩的门缝里漏出暖黄色的灯光,他透过缝隙看进去 —— 父亲赤着上身,后背的旧伤疤在灯光下格外刺眼,而他身下压着一个陌生男人,两人的衣服胡乱堆在床边,空气中飘着廉价的古龙水味,和父亲身上常年的机油味混在一起,恶心得让简邂胃里翻涌。​

“谁?” 父亲猛地回头,看到门口的简邂时,瞳孔骤然收缩,慌忙推开身上的男人,抓过被子挡在身前。那个陌生男人也慌了,手忙脚乱地找裤子,眼神躲闪着不敢看简邂,连鞋都穿反了。​

简邂手里的退烧药盒 “啪” 地掉在地上,药片滚了一地。他浑身的血液像瞬间凝固了,高烧带来的眩晕和眼前的画面搅在一起,让他几乎站不稳。他知道两个男人这样意味着什么,却从来没想过会发生在自己父亲身上 —— 这个平时连跟他多说一句话都嫌烦、总说 “男人要正经” 的父亲,竟然会趁他上学时,把陌生人带回家做这种事。​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在上学吗?” 父亲的声音发颤,却不是愧疚,而是被打断好事的恼羞成怒。他慌忙穿上裤子,走到门口,一把推开简邂,“滚出去!谁让你这时候回来的?”​

“我发烧了。” 简邂的声音沙哑,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没掉下来,“我给你打电话,你不接。”​

“我忙得很,哪有空接你电话?” 父亲皱着眉,眼神里满是嫌弃,“你回来干什么?添乱吗?” 他回头看了眼卧室里还没穿好衣服的陌生男人,又瞪着简邂,“赶紧把你的东西收拾了,别在这碍眼!”​

那个陌生男人趁机抓起外套,冲出门时撞了简邂一下,连句道歉都没有。简邂看着父亲脖子上的吻痕,看着地上的避孕套包装,终于忍不住了:“你平时不在家,回来就是为了做这种事?你把这个家当什么了?”​

“我把家当什么,跟你有屁关系!” 父亲的声音陡然拔高,伸手就要推简邂,“你吃我的、住我的,还敢管我?赶紧滚去学校,别在这烦我!”​

简邂被推得往后退了两步,后背撞在墙上,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呵呵,不在家该不会是在别的男人家吧。”

高烧带来的虚弱和父亲的刻薄像两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他看着父亲冷漠的脸,突然觉得无比陌生 —— 这根本不是家,只是一个他暂时落脚的地方,一个充满谎言和肮脏的地方。

简邂没再跟父亲争执,拿起房间里的手机,转身抓起玄关柜上的书包,踉跄着冲出门。关门声 “砰” 地响,像在他心上砸了一拳,也砸碎了他对 “父亲” 最后一点微弱的期待。​

他坐在单元楼门口的台阶上,冷风灌进单薄的校服,却吹不散身上的灼热和心里的寒意。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王老师发来的消息:“到家了吗?记得吃药,要是还难受就去医院。” 他看着那条消息,眼泪终于掉下来,滴在手机屏幕上,模糊了字迹。​

他点开通讯录,手指在 “父亲” 的号码上顿了顿,又狠狠划开黑名单 —— 最上面的号码是 “妈妈”。当初父母离婚时,他才十岁,父亲说母亲 “嫌贫爱富”“跟别人跑了”,还把母亲寄来的衣服和钱都扔了,说 “咱们不靠她”......

简邂的手指发抖,按了好几次才拨通那个号码。电话响了三声,传来母亲熟悉又带着点沙哑的声音:“喂?哪位?”​

“妈……” 简邂的声音哽咽,刚说出一个字,就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你在哪?能不能来接我?我在…… 我在以前的家楼下,我好难受……”​

电话那头的母亲沉默了一秒,随即传来急促的声音:“小邂?是你吗?你怎么了?声音怎么这么哑?你等着,妈马上就到!你别乱跑,就在楼下等我!”​

挂了电话,简邂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浑身的力气像被抽干。高烧带来的眩晕越来越严重,眼前开始发黑,耳边的风声也变得模糊。他想再撑一会儿,等母亲来,却觉得眼皮越来越重,最后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

简邂醒来时,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手背上扎着吊针,冰凉的药水顺着血管流进身体。母亲坐在床边,眼睛通红,正用湿毛巾敷他的额头,看到他睁眼,眼泪瞬间掉下来:“小邂,你终于醒了!医生说你高烧快 40 度,还低血糖,吓死妈了!”​

“妈……” 简邂的声音还有点哑,看着母亲眼角的皱纹,心里满是愧疚,“对不起,我以前…… 我不该拉黑你的号码。”​

“傻孩子,不怪你。” 母亲握住他没扎针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是妈不好,当初没跟你说清楚。” 她叹了口气,慢慢说起当年的事:“我跟你爸离婚,不是因为我嫌贫爱富,是他。那时候他就总跟别的男人来往,我跟他吵,他就倒打一耙,说我外面有人,还不让我跟你解释。我那时候想带你走,可他说你要是跟我走,就再也不让你见他,你那时候天天哭着要爸爸,我只能…… 只能先离开,等有能力了再找你。”​

母亲的眼泪滴在简邂的手背上,烫得他心口发疼:“这几年我一直没敢找你,怕你还在怪我。我托你以前的邻居打听你的消息,知道你上了高中,成绩好,还要参加竞赛,我就一直给你准备着辅导书,想着总有一天能给你……”​

简邂看着母亲哭红的眼睛,终于明白自己这些年有多傻。他一直活在父亲的谎言里,以为母亲抛弃了他,却不知道母亲一直在背后惦记着他。他伸出手,抱住母亲:“妈,我跟你走,我再也不想回那个家了。”​

“好,好,跟妈走。” 母亲拍着他的背,声音哽咽,“妈现在有自己的房子,能照顾你,以后你再也不用看他的脸色了。”​

出院后,简邂跟着母亲回了她的家。那是个不大但很温馨的两居室,朝南的卧室里,书桌上已经摆好了三门竞赛的辅导书,还有一个崭新的保温杯,杯身上印着简邂喜欢的物理公式。​

“我从邻居那知道你要参加物理、化学和数学竞赛,就去书店给你买了这些资料,不知道对不对。” 母亲端来一杯温牛奶,放在桌上,“明天我陪你去学校,跟王老师说清楚情况,顺便把你的东西从他那搬过来 —— 放心,妈不会让他再欺负你。”​

简邂接过牛奶,心里暖暖的。他翻开一本化学竞赛书,里面夹着一张纸条,是母亲写的:“小邂,妈不懂竞赛,但妈知道你努力就好,累了就跟妈说,别硬撑。”​

第二天去学校时,王老师看到简邂和母亲一起来,先是惊讶,然后温柔地笑了:“你没事就好,这几天的竞赛资料我都帮你整理好了,放在你抽屉里。物理的张老师和数学的李老师还问过你好几次,说等你回来继续加训。”​

简邂走到座位旁,桌上整整齐齐地放着三门竞赛的笔记和真题他拿出笔,在竞赛题册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笔尖落下的那一刻,他知道,新的生活开始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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