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微光

朱皓轩的房间拉着厚重的窗帘,连正午的阳光都透不进几分。他坐在梳妆镜前,指尖反复摩挲着左脸颊那道淡红色的抓痕 —— 那是和李磊打架时被指甲划到的,已经结痂,却在镜子里显得格外刺眼。他凑得很近,连镜中自己眼底的红血丝都看得一清二楚,耳边总回响着食堂里同学的惊呼和手机视频里的议论:“作弊还敢打架,真丢人”“你看他脸上的伤,活该”。

妈妈在门外敲了敲,声音带着疲惫:“皓轩,该吃药了,医生说你这‘肚子疼’得按时调理。” 朱皓轩赶紧把镜子扣在桌上,应了声 “知道了”,却没起身。他知道自己没病,所谓的 “肚子疼” 不过是逃避上学的借口 —— 一想到走进教室要面对那些异样的目光,想到有人会指着他的抓痕笑,他就觉得胃里真的开始翻涌。

手机被妈妈没收了,他只能对着空白的墙壁发呆,脑海里反复回放被通报作弊时的场景:校长的声音透过广播传遍校园,全班同学都回头看他,连平时跟他一起玩的张远都低下头,假装没看见。现在又多了 “打架” 的标签,他觉得自己像个被剥光了衣服的小丑,连躲在房间里都觉得不安。

而李磊的逃避,藏在教学楼三楼的厕所隔间里。每天早读课的铃声刚响,他就抱着课本溜进厕所,反锁隔间门,把自己缩在冰冷的瓷砖角落。厕所里弥漫着潮湿的消毒水味,偶尔有同学进来洗手,说笑的声音从门缝钻进来,每一句都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他把课本抱在怀里,封面朝上 —— 上面用黑色马克笔画满了歪歪扭扭的拳头,还有几处写着 “打架精”“老赖鬼”,字迹稚嫩却刺眼。

有次他忍不住用橡皮去擦,却越擦越脏,黑色的印记晕开,像在封面上拓了层洗不掉的灰。他停下动作,把课本紧紧抱在胸前,下巴抵着书脊 —— 他不敢擦,也擦不掉,就像那些贴在他身上的标签,就算课本干净了,别人看他的眼神还是一样的。上课铃响了,外面的脚步声渐渐消失,他才敢慢慢打开隔间门,贴着墙壁往教室走,路过走廊时,连头都不敢抬。

与此同时,家长群里的消息像雪片一样,朱皓轩的妈妈每天都要翻到深夜。有家长截图发 “某高中作弊打架视频”,配文 “这种学生留在学校,我们孩子能学好吗”;有家长直接 @她,语气带着质问:“朱皓轩妈妈,你家孩子做出这种事,就没个说法吗?” 她一夜没睡,第二天就在家长会上哭着鞠躬道歉,腰弯得很低,声音带着哭腔:“是我们没教好,给大家添麻烦了。”

回家后,她把朱皓轩的手机摔在桌上,屏幕裂了道缝:“转学,明天就去收拾东西,去邻市的私立学校,别在这丢人现眼。” 朱皓轩没反驳,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妈妈通红的眼睛,突然觉得自己像个累赘。

转学前一天,他想回学校拿课本。走廊里空荡荡的,只有保洁阿姨在拖地,水声 “哗啦” 响。他走到教室门口,门虚掩着,从缝隙里能看到自己的课桌 —— 抽屉被拉开,里面塞满了揉成团的废纸,有几张掉在地上,上面用铅笔写着 “作弊犯滚蛋”“别再回来了”。黑板没擦,右上角用白色粉笔写着 “再见,作弊犯”,字迹很大,在阳光下晃得他眼睛疼。

他冲进去,把废纸从抽屉里扒出来,胡乱塞进书包,抱着课本就往门口跑,没注意到肩膀撞到了走廊的垃圾桶,塑料瓶滚了一地。他没回头,一路跑出学校,直到坐上妈妈的车,才敢把头埋在膝盖上,眼泪把课本封面都打湿了。从那以后,他换了手机号,删了所有同学的联系方式,在私立学校里也总是独来独往,连镜子都很少照。

李磊的爸爸是在看到小区业主群转发的视频后发的火。他把李磊的游戏机摔在地上,塑料壳碎成几块,声音震得客厅的灯都晃了晃:“我每天累死累活送外卖,你就在学校打架?还被人拍视频发网上,你丢不丢人!” 李磊缩在沙发角落,不敢说话,只能看着爸爸通红的眼睛,听着他一遍遍地骂 “没出息”。

从那天起,李磊每天早上被爸爸开车送到学校门口,车窗摇下来时,爸爸只会说一句 “别惹事,不然我打断你的腿”,然后就开车走了,连多看他一眼都不肯。放学回家,他被锁在房间里写 “反思日记”,作业本上密密麻麻写满了 “我不该打架”“我不该给家里丢脸”,却没一句是真心的 —— 他觉得自己没错,却又说不出反驳的话,只能在日记最后画个小小的哭脸,再用黑笔涂掉。

学期结束时,李磊主动申请留级。他以为换个班级会好点,却没想到刚进新班级,就有人指着他说:“他就是那个在食堂打架的李磊。” 新同桌第二天就跟老师申请调位,理由是 “不想被影响”。他又开始躲在厕所隔间里,只是这次,课本上的涂鸦更多了,连内页都有人画了小拳头,旁边写着 “留级犯”。

舆情过后,学校里的氛围变得很奇怪 —— 没人再敢拍视频发网上,却把议论藏在了私下,变成了更伤人的 “隐形歧视”。

有个高一的学生穿了双和朱皓轩之前同款的运动鞋,课间就有人围着他笑:“哟,这不是‘作弊同款’吗?你也想抄啊?” 那个学生涨红了脸,第二天就换了双旧鞋,再也没穿过那双鞋。还有次考试,一个女生不小心把笔掉在地上,弯腰去捡时,监考老师冲过去按住她的手,以为她要抄桌肚里的纸条,后来发现是误会,却没道歉。女生哭着交了卷,之后每次考试,她都把笔握得紧紧的,生怕再掉下去。

学生之间形成了一种 “潜规则”:不跟有 “标签” 的人说话,不跟他们一起吃饭,甚至不跟他们走同一条走廊。李磊留级后,新班级的同学吃饭时会特意避开他坐的桌子,就算食堂满了,也宁愿站着吃;朱皓轩转学后,他以前的座位被贴上了 “空桌” 的标签,没人愿意坐,甚至有人在桌肚里塞了张纸条,写着 “作弊者的位置,谁坐谁倒霉”。

老师也变得过度敏感。有次班里的同学讨论 “食堂打架事件”,班主任突然走进来,把黑板擦往桌上一摔:“谁再敢提这件事,就去办公室写检讨!” 却没人管那些孤立李磊的学生,仿佛只要没人提起,那些歧视就不存在。

简邂看着这一切,心里没什么波澜。他知道,这种 “标签化” 的氛围,只会让他的报复更简单 —— 只要稍微放大某个人的 “怕被贴标签” 的妄念,就能让他们陷入恐慌。比如看到有人嘲笑李磊,他就会触发技能,让那个人害怕 “自己也被贴上‘欺负人’的标签”,从而不敢再嘲笑;看到有人议论朱皓轩,他就会让那个人害怕 “自己也被怀疑作弊”,从而闭上嘴。

只是偶尔,他看到林小宇主动帮李磊捡掉在地上的课本时,心里会泛起一丝异样 —— 林小宇还不知道这些复杂的 “标签”,只是单纯地觉得 “他很可怜,需要帮忙”。简邂没阻止,只是站在远处,看着林小宇把课本递给李磊,看着李磊愣了愣,小声说了句 “谢谢”,然后飞快地低下头。

夕阳透过教学楼的窗户,照在走廊上,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简邂知道,只要这些 “标签” 还在,他的报复就不会停止;但只要还有像林小宇这样的人,这个充满歧视的校园里,就还有一点微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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