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目光

————

夏莓莓拍了拍手上的沙子，站起身来，顺手拉了林樱桃一把。

夏莓莓：下次你来省城，可以找我玩。

夏莓莓的声音轻快，带着一种不自觉的亲近感。她的笑容明媚，像午后的阳光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

林樱桃看着夏莓莓那张即使在落日余晖下也明艳得惊人的脸，心头那点隐秘的酸涩像藤蔓一样悄然缠绕上来。

她呢？她低头看着自己洗得发白的帆布鞋边缘沾上的沙粒，还有身上这件在省城看来土气的旧校服。群山的风吹出来的粗糙，和省城精心养护出来的水灵，此刻在沙滩上对比得如此刺眼。

贝壳边缘硌着掌心，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痛感，像是在提醒她的格格不入。

夏莓莓漂亮、勇敢、家世好，连蒋峤西那样的人都是她的朋友……林樱桃飞快地垂下眼睫，遮住眼底翻涌的情绪，只低声含糊地应了一声。

林其乐：嗯。

夏莓莓没追问，只是更用力地握了握林樱桃的手腕，试图传递一些温度过去。

夏莓莓：真的，随时来找我！省城好玩的地方可多了，我带你去吃最好吃的冰！

她的笑容依旧灿烂，带着一种能驱散阴霾的热力。

就在林樱桃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容回应时，眼角的余光无意间扫向了那道高高的海堤围栏。一个熟悉到刻进骨子里的身影，孤零零地立在栏杆旁。

夕阳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几乎要融入身后城市渐起的灯火轮廓里。他穿着省实验笔挺的校服，身形挺拔，沉默地望着她们的方向。

是蒋峤西。

夏莓莓顺着林樱桃的目光也看到了蒋峤西。她挑了挑眉，脸上的笑意淡了些。用口型向蒋峤西无声地说了一句“等我。”

海堤上，蒋峤西的手指紧紧抠着粗糙冰凉的石头栏杆，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夕阳余晖洒在大海上，绚丽夺目。

海风带着咸腥的气息吹乱了他的额发，也吹得他校服外套的下摆猎猎作响。

他看着沙滩上那两个女孩，一个是带着群山泥土气息的旧日尾巴、多年不见的挚友，一个是他冲破樊笼、在黑暗中紧紧抓住的恋人。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因为他的存在，在此刻以一种他无法掌控的方式碰撞了。

海风吹不散他心头的重负，也吹不散远处沙滩上那份沉甸甸的、属于三个人的寂静。

————

林樱桃走了。

夜里的林荫道格外安静，夏莓莓几乎是跑着过来的，喘着气停在蒋峤西面前，还没开口，就被他一把拉进旁边高大梧桐树的阴影里。

夏莓莓：你怎么…

夏莓莓刚吐出两个字，蒋峤西就用眼神示意她噤声。他紧抿着唇，下颌线绷得很紧，目光沉沉地投向不远处那栋灯火通明的房子。

夏莓莓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二楼书房的巨大落地窗前，一个穿着考究旗袍的身影清晰可见。

蒋峤西的母亲站在那里，那眼神没有丝毫情绪，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和毫不掩饰的掌控欲。

夏莓莓所有想说的话都噎在了喉咙里，她甚至能感觉到那目光带来的实质性的寒意。她下意识地想抽回被蒋峤西握着的手，他却握得更紧了，指节用力到泛白，传递出一种无声的抵抗和愤怒。

夏莓莓：我得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