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护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小院里就响起了胖子絮絮叨叨的声音。

“哎哟我的老宝贝儿们呐,胖爷我得出趟远门,你们可得争气点啊!”胖子蹲在鸡窝前,对着里面几只正在啄米的老母鸡,语重心长地嘱咐,“每天按时下蛋,不许偷懒!吃的喝的都给你们备足了,看好家,别让黄鼠狼给叼了去!等胖爷回来给你们带北京特产!”

一只母鸡抬起头,歪着脑袋看了他一眼,“咕咕”叫了一声,也不知道听没听懂。

吴邪背着包从屋里出来,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忍不住嘴角抽搐:“胖子,你跟它们说这些它们能听懂吗?再说北京特产?烤鸭它们也得能啃得动啊。”

“你懂什么!”胖子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灰,“这叫情感交流!咱家的鸡那都是有灵性的!是不是啊,翠花?”他甚至还给其中一只羽毛最油光水滑的母鸡起了个“响亮”的名字。

被叫做“翠花”的母鸡懒得理他,低头继续啄米。

张起灵也已经收拾妥当,静静地站在院门口,依旧是那副轻装简行、仿佛随时可以出发的样子。晨光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冲淡了些许夜的清冷。

他的目光扫过院子,掠过鸡窝和胖子,最后极快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在吴邪脸上停顿了一下。

吴邪察觉到那视线,立刻有些不自然地别开脸,下意识地舔了下嘴唇,仿佛那里还残留着昨晚那颗奶糖的甜味。他赶紧快走两步,过去拉还在跟母鸡依依惜别的胖子。

“行了行了别絮叨了,再絮叨赶不上车了!你的翠花好着呢!”

“催什么催,这不来了嘛!”胖子这才拎起他那个硕大的背包,一步三回头地跟着吴邪往外走,“孩子们,等胖爷回来啊!”

三人锁好院门,踏上清晨村间的小路。

胖子还在回味:“唉,这突然要走,还真有点舍不得我这群老伙计……”

吴邪无语:“赶紧走吧你!”

张起灵沉默地走在最前面,听着身后两人的斗嘴,清晨微凉的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

新一天的旅程,就在胖子对母鸡翠花的殷殷嘱托和吴邪强装镇定却总忍不住瞟向前方背影的微妙氛围中,开始了。

——

火车哐当哐当地行驶着,硬座车厢里充斥着各种气味和嘈杂的人声。胖子庞大的身躯挤在狭小的座位上,显得格外憋屈,他不停地扭来扭去,脸上写满了不爽。

“不是,天真,”胖子第N次抱怨,声音压低了但依旧能听出不满,“咱现在好歹也是……也是经历过风浪的人物了吧?不说包个专列,起码整个软卧不过分吧?这硬座是人坐的吗?胖爷我这屁股都快硌成八瓣了!”

吴邪本来也有些疲惫,被胖子念叨得心烦,没好气地回怼:“你就将就点吧,临时买的票,有座就不错了。还软卧,要不我给你现变一个出来?”

“嘿!你这态度有问题!咱们这是去干嘛?是去干大事!这后勤保障得跟上啊!”胖子不服。

“干大事也得省钱!你以为小花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吴邪白了他一眼,下意识地抬手想揉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

就在他抬起左臂的瞬间,袖口因为动作而微微向下滑落了一小截。

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自己的手腕内侧。

动作猛地顿住了。

所有的声音仿佛瞬间离他远去,胖子的抱怨、车厢的嘈杂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死死盯在自己手腕内侧,靠近掌根的地方。

那里,有一小块皮肤,大概指甲盖大小,呈现出一种极其不正常的……灰白色。

不是普通的苍白,而是一种缺乏生命力的、带着死气的灰白,隐隐还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青灰脉络。触手一片冰凉,甚至有些僵硬感,与他周围健康皮肤的温润弹性截然不同!

这分明是……是尸斑初期或者尸体局部血液凝固后才会出现的特征?!

(怎么可能?!)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般兜头浇下,让他四肢瞬间冰凉。他猛地用右手手指用力搓揉那块皮肤,试图证明那只是沾上了什么脏东西或者光线造成的错觉。

可是没有用。那块皮肤的异常颜色和低温僵硬感无比真实。

“喂?天真?跟你说话呢!发什么呆啊?”胖子注意到他僵住的动作和骤然变得惨白的脸色,用手肘捅了捅他。

吴邪猛地回过神,像是被烫到一样,迅速将袖子拉下来,严严实实地盖住手腕,手指甚至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看向胖子,试图挤出一个轻松的表情,但嘴角僵硬得厉害。

“没、没什么,”他的声音有些发干,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就是有点累了。” 他下意识地将那只手缩进袖子里,紧紧攥成了拳。

胖子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觉得他反应有点奇怪,但也没多想,只是嘟囔了一句:“累就睡会儿,到了北京还有得忙呢。”

而自始至终,坐在对面靠窗位置的张起灵,虽然一直闭着眼睛,仿佛在假寐,但在吴邪动作猛地停顿、呼吸骤然变化的那个瞬间,他搭在膝盖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当吴邪慌乱地拉下袖子、用干涩的声音掩饰时,张起灵的眼睫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他听到了吴邪骤然变化的呼吸和心跳,嗅到了那一瞬间从吴邪身上散发出的、极其细微的恐惧的气息。他甚至能想象出吴邪此刻强装镇定却脸色发白的模样。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目光平静地掠过吴邪那只紧紧缩进袖子里的手,以及他努力维持却依旧显得紧绷的侧脸。

张起灵什么也没说。

他没有像胖子那样开口询问,也没有任何表示。他只是静静地看了吴邪两秒,那目光深沉,仿佛已经洞悉了一切,却又选择沉默。

然后,他再次缓缓闭上了眼睛,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都没有察觉。

但他周身那种极度放松的假寐状态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内敛的、不易察觉的警惕和关注。如同一匹假寐的狼,虽然闭上了眼,但所有的感官都依旧敏锐地锁定着身边同伴的每一丝细微变化。

他知道了吴邪有事隐瞒,并且这件事让吴邪感到了巨大的恐惧。

但他选择不问。

只是守护。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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