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博文回来了

早读课的铃声刚响过，教室后门被轻轻推开。陈奕恒抬头时，笔尖在练习册上顿了一下——杨博文背着书包站在门口，脸色比之前更苍白些，下三白的眼睛扫过教室，最后落在自己空了许久的座位上。

“杨博文？你回来了？”陈奕恒放下笔，声音里带着惊讶。

杨博文点点头，没说话，默默地走到座位上放下书包。他拉开椅子时动作很轻，玫瑰味的信息素像蒙了层灰，淡得几乎闻不见，只有凑近了才能察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涩味。

陈奕恒看着他低头整理课本的侧脸，忽然想起左奇函昨天还在念叨，说等杨博文回校要给他带好吃的。他张了张嘴想问什么，可看到杨博文紧抿的嘴角，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午休时，陈奕恒去食堂打了两份饭回来，把其中一份放在杨博文桌上：“还没吃饭吧？”

杨博文抬了下眼，没拒绝，拿起筷子慢慢吃起来。他吃饭的样子很安静，几乎听不到咀嚼声，和左奇函那种吃饭总吧唧嘴的样子截然相反。

“你……”陈奕恒犹豫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和左奇函吵架了？”

杨博文夹菜的手顿了一下，过了几秒才轻轻“嗯”了一声，声音轻得像叹息。

“是因为……”陈奕恒想说什么，又觉得自己不该多嘴，毕竟是别人的事。

“他挺好的。”杨博文忽然开口，目光落在窗外的香樟树上，“是我配不上。”

陈奕恒愣住了。他从没听过杨博文说这种话，这个永远考年级第一、连张桂源都要忌惮三分的人，居然会说自己“配不上”谁。

“别胡说。”陈奕恒皱了皱眉，“左奇函对你多好啊，你住院的时候他天天守着……”

“那不一样。”杨博文打断他，筷子在碗里戳着米饭，“他想要的是能天天笑的人，不是我这样的。”他顿了顿，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疲惫，“我给不了他想要的。”

陈奕恒没再说话。他忽然想起杨博文休学那天，也是这样安安静静地收拾书包，下三白的眼睛里没什么情绪，却让人觉得心里发堵。

下午放学，陈奕恒刚走出教学楼，就看到张桂源靠在树下等他。他走过去时，张桂源很自然地接过他的书包，指尖碰了碰他的手链：“看到杨博文了？”

“嗯，今天回来的。”陈奕恒点点头，“他和左奇函分了。”

张桂源挑了挑眉，没太意外：“早该分了。”

“你怎么这么说？”陈奕恒瞪他。

“不合适。”张桂源牵起他的手往宿舍走，“一个太闹，一个太闷，走不远的。”

陈奕恒想起左奇函给杨博文削苹果时笨拙的样子，还有杨博文看着左奇函背影时那一闪而过的笑意，忽然觉得有点可惜。

回到宿舍，陈奕恒刚坐下，就听到隔壁传来椅子倒地的声音，接着是压抑的争执声，隐约能听到左奇函的声音：“杨博文你到底什么意思！说分就分？”

陈奕恒和张桂源对视一眼，都没说话。过了会儿，争执声停了，传来摔门的声音，然后一切又归于安静。

“去看看吗？”陈奕恒有点担心。

张桂源摇摇头：“不用。”他捏了捏陈奕恒的手，“有些人的事，外人插手不了。”

深夜里，陈奕恒被一阵压抑的咳嗽声吵醒。他睁开眼，看到张桂源也醒了，两人竖起耳朵听，声音是从隔壁宿舍传来的，断断续续的，像有人在哭。

陈奕恒的心揪了一下，想起杨博文苍白的脸和那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睛。他往张桂源怀里缩了缩，声音闷闷的：“他是不是很难过啊？”

张桂源搂紧他，下巴抵在他发顶：“不知道。”他顿了顿，声音放轻了些，“但总会过去的。”

陈奕恒没说话，只是往他怀里钻了钻。窗外的月光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手链碰撞的轻响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他忽然觉得，能这样被张桂源抱着，真好。

至少，他们不用像杨博文那样，把所有情绪都藏在心里，连哭都要躲在深夜里。

第二天早上，陈奕恒去隔壁敲门，没人应。他透过窗户往里看，杨博文坐在书桌前，背对着门口，肩膀一动不动，晨光落在他身上，却照不进那层厚厚的疏离里。

陈奕恒叹了口气，转身往教室走。也许就像张桂源说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旁人再担心，也帮不上什么忙。

他只是希望，那个永远考第一、永远冷冰冰的杨博文，能早点找到属于自己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