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迷宫】115

十分钟。

在这片被无影灯照得毫无生气的、绝对密闭的空间里，时间本身仿佛拥有了质量。

它不再是钟表上无形的流逝，而是可以被感官捕捉到的具体存在。

它是贺峻霖为注射器排空空气时，活塞在管壁上发出的，那一声声细微而清晰的摩擦。

它是宋亚轩的呼吸，因药物的强行刺激而恢复，急促，滚烫，每一次吐息都带着灼人的热度。

它是刘耀文蜷缩在角落里，用指尖一遍遍抚摸着地面金属接缝的动作。

那是一种神经质的、寻求确认的偏执，在绝对的安静中无声上演。

它更是马嘉祺的视线。

那双漆黑的、不带任何数据流动的瞳孔，在检视最后一个银色金属箱时，投下了近乎实质的、冰冷的阴影。

贺峻霖处理完了张真源身上最致命的创口。

他此前的颤抖和绝望已经消失不见。

那双手，此刻稳定得如同架设在手术台上的精密机械臂。

每一次穿刺、每一次缝合、每一次包扎，都精准到了毫米的级别。

但那双眼睛里，曾经属于医者的温和与光亮，已经彻底熄灭了。

他没有去看张真源的脸，甚至没有去检查他最基本的生命体征。

他只是在完成一项任务。

一项修复一件破损的、名为“张真源”的工具的任务。

当他用剪刀发出清脆的“咔”的一声，剪断最后一截绷带的末端时，他甚至没有多看一眼自己的成果。

他站起身，开始用同样不带任何感情的动作，整理那些散落一地的、用过的药剂空瓶和医疗垃圾。

每一个动作都井然有序，仿佛在清扫一个与自己无关的工作台。

林念姬：“……什么感觉？”

林念姬的声音很轻，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平静。

她靠着墙壁坐着，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身为心理专家特有的锐利，仿佛能穿透人心的表象。

她在问刘耀文。

那个蜷缩在角落的少年，缓缓抬起了头。

他的眼睛因为“模因抑制器”的作用而恢复了正常人类的形态。

但那双清澈的瞳孔里，此刻却充满了巨大的茫然与不安。

他就好像一个天生拥有某种器官，却被突然强行剥夺了的人，对这个全新的世界感到无所适从。

刘耀文：“……安静。”

刘耀文的嘴唇翕动着，声音因为长时间的缺水而干涩沙哑。

刘耀文：“……太安静了。”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来描述自己的状态。

他用一种近乎于梦呓的语调，补充道：

刘耀文：“……我‘看’不见了。”

他看不见空气中每一颗漂浮的尘埃运动的轨迹。

他看不见无影灯光谱中那些人类视觉无法识别的频段和能量波动。

他也闻不到血液、汗水、药剂和金属混合在一起的、那超过三百种复杂气味分子的具体成分。

整个世界，第一次在他的感官里，变得如此的贫瘠、单调，如此……不真实。

他以一种只有他自己能够理解的方式，变成了一个“瞎子”。

没有人开口去安慰他。

在这种境况下，安慰是最多余的情绪。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落在了房间中央的那个男人身上。

马嘉祺。

他打开了最后一个金属箱。

箱子开启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里面没有预想中的药品，没有武器，甚至没有急需的食物和水。

只有一排排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如同充电宝大小的深灰色金属块。

每一个金属块的中央，都有一条幽蓝色的能量指示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