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幻象】258

他们来得突然，去得也干脆。

不留下一丝痕迹。

整个世界，终于，只剩下了他们。

这支七个人的队伍。

不。

是六个人。

和那个，永远留在了这片沙漠里的，冰冷的，空洞的深坑。

严浩翔的手，无力地，从丁程鑫的衣领上滑落。

他像是被抽干了身体里所有的力气和灵魂。

刚才那毁天灭地的一幕，和他脑海中回荡的那句“咬断主人的喉咙”，彻底击碎了他赖以支撑的所有信念。

他整个人踉跄着后退了两步，脚下不稳，最终，重重地，跪倒在地。

他跪倒在那个深坑前，和贺峻霖并排。

他看着那片虚无，那片吞噬了马嘉祺的虚无。

那双总是燃烧着熊熊火焰的眼睛，终于，一点一点地，熄灭了下去。

怒火，悲伤，不甘，所有的情绪都燃烧殆尽。

只剩下，一片冰冷的，茫然的，死灰。

丁程鑫整理了一下自己那被扯得不成样子的衣领。

他推了推鼻梁上那副已经彻底失去作用，只剩下一边镜片的眼镜。

镜片上的裂纹，像一张破碎的蛛网。

他伸出手，用两根手指，无比稳定地，夹住了那枚悬浮在空中的，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数据芯片。

他的手指，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

芯片的表面，冰冷刺骨。

那是一种非物质的，直达灵魂的寒冷。

他能感觉到，里面蕴含着一股庞大到无法想象的，足以颠覆他们所有认知的信息洪流。

那是他们用同伴的生命换来的。

是关于这个世界，最残酷的真相。

也是他们，唯一的，通往复仇之路的……钥匙。

他缓缓地，收回手，将那枚冰冷的芯片，紧紧地，攥在了自己的掌心。

那冰冷的触感，让他那片空洞的意识，重新有了一丝实感。

夜，依旧寒冷而漫长。

但对于他们而言，这场游戏，从这一刻起，才刚刚开始。

风，似乎是死了。

这片广袤沙漠上空那永恒流动的气流，在这一刻，仿佛被某种更加沉重的东西彻底压垮，陷入了绝对的静止。

空气变得粘稠，凝滞，像一块巨大的，包裹着整个世界的，冰冷的琥珀。

每一个幸存者，都被封存在这块琥珀里。

他们能呼吸，却感觉不到肺部的起伏，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在吸入凝固的胶水。

他们能看见，视野里却只有一片被抽干了所有色彩的，单调的灰。

他们能思考，脑海中却只剩下一片被巨大悲恸反复冲刷后，留下的，空洞的，无意义的白。

严浩翔跪在那里。

他就跪在那个深坑的边缘，与贺峻霖并排。

他的姿势，像是在忏悔，又像是在哀悼。

“……像狗一样，活下去。”

“然后，咬断主人的喉咙。”

丁程鑫那冰冷得不带任何人类体温的话语，还在他的耳边，像一段被损坏的录音带，反复地，机械地，播放着。

他那双刚刚还燃烧着滔天怒火，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焚烧殆尽的眼睛，此刻，已经彻底熄灭了。

那里面没有了光，没有了热，甚至没有了恨。

只剩下一种，在看清了所有真相，又被所有真相彻底碾碎之后，所留下的，巨大的，无边无际的……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