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幻象】254

那不是乞求来的。

那是他用对方的规则，反向构造出的一个逻辑陷阱。

一个对方的系统为了维持自身底层逻辑的稳定，不得不接受的“最优解”。

然而，没有任何人，能从他的脸上，看到一丝一毫属于胜利者的喜悦。

胜利的果实是如此的苦涩，甚至带着浓烈的血腥味。

那张苍白得如同宣纸的脸上，只有一片被抽干了所有情绪后，留下的，巨大的，空洞的麻木。

仿佛他的灵魂，连同所有的情感，都在刚才那场极限的脑力博弈中，被一同燃烧殆尽。

他感觉不到疲惫，也感觉不到轻松。

他只感觉到一种巨大的，虚无的“无”。

他缓缓地，转过身。

这个动作很慢，慢到像是生锈的机械在艰难地转动。

他的脖颈发出轻微的，几乎无法被听见的“咔哒”声。

他的目光，越过了那些或瘫倒，或呆滞，或沉浸在巨大悲痛中的队友。

他看到了刘耀文。

那个总是充满活力的少年，此刻像一只受伤的小兽，蜷缩在地上，双手死死地抱着头，身体在无声地颤抖。

他看到了宋亚轩。

那个天才的黑客，瘫坐在自己那台已经黯淡下去的便携式终端旁，那双总是闪烁着天才光芒的眼睛，此刻却一片空洞，仿佛失去了对焦的能力。

他看到了林念姬。

她还站着，但脸色同样苍白，那双总是能洞悉一切的眼睛里，此刻也只剩下一种冰冷的，近乎麻木的清醒。

他的目光没有在任何人身上停留超过一秒。

最终，他的视线，落在了那个还在不断逸散着黑色空间裂隙的，人形的，焦黑的深坑上。

那里的空间，依旧不稳定。

细碎的，如同黑色玻璃渣般的裂痕，在深坑的边缘生灭不定。

空气被扭曲，光线被吞噬。

那里，是这场胜利的代价。

是这场谈判桌上，被他亲手推出去的，最重要的筹码。

是马嘉祺。

严浩翔：“……你都……干了些什么？”

一个声音打破了这份令人发疯的死寂。

那声音嘶哑得可怕，仿佛声带被粗糙的砂纸反复打磨过，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和沙砾。

其中充满了无尽的痛苦，与不敢置信的，破碎的质问。

是严浩翔。

他终于从那片被屈辱和无力感交织的尘土中，挣扎着，站了起来。

他起身的动作，充满了艰难。

他的手指先是深深地抠进沙地里，指甲因为用力而泛白。

然后，他的手臂开始用力，肌肉因为脱力和剧烈的颤抖而失去了往日的轮廓。

他那身曾经被他引以为傲的，如同钢铁般坚硬的肌肉，此刻却像一团被反复捶打过的烂肉，失去了所有的力量感。

他撑起上半身，然后是腰，最后，他用一种摇摇欲坠的姿态，强行让自己的双腿站直。

他站了起来，却像一座即将倾倒的山。

他没有去看远处那五道即将展开屠杀的黑色身影。

那些毁天灭地的力量，此刻在他的眼中，已经失去了任何意义。

他甚至没有去看那个代表着马嘉祺生命终点的深坑。

他不敢看。

他怕自己一看，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就会彻底崩断。

他那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像是两颗被鲜血浸泡过的玻璃球，仿佛下一秒就要滴出血来。

他死死地，像要用目光将对方的身体洞穿一样，像两把淬了毒的，生了锈的匕首，钉在了丁程鑫的身上。

那个他曾经最信任的，将后背交给他的战友。

那个此刻，在他眼中，无比陌生的，冷酷的“胜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