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幻象】144

一次缓慢而又固执的搏动，仿佛来自宇宙诞生之初。

那声音不像是通过耳膜传递的，它更加直接，更加霸道。

它直接在他的颅骨内部，在他的胸腔之中，在他的血液里，与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一同震动。

每一次震动，都让他的五脏六腑跟着一起翻搅、错位。

那种感觉，就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他体内肆意拨弄他的器官，带来一阵阵尖锐的、难以忍受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刺痛。

“耀文？”

一个虚弱至极的声音，从严浩翔的背上传来。

是丁程鑫。

他伤得很重，意识在清醒与昏迷的边缘反复徘徊。

他连睁开眼睛这个简单的动作都显得无比费力，眼皮仿佛有千斤重。

但他还是凭借着作为队长的本能，第一时间察觉到了队伍中传来的异样响动，察觉到了刘耀文那压抑不住的痛苦。

严浩翔沉重的脚步没有因为这声询问而有丝毫停顿。

他不能停。

他只是微微侧过头，用眼角的余光，冷漠地扫了一眼那个正痛苦地蜷缩在地上、像一只被抽干了所有水分的虾米般的刘耀文。

他的嘴唇抿成一条僵硬的、毫无弧度的直线。

他没有出声安慰，也没有开口催促，更没有停下脚步去搀扶。

他不能停。

他一旦停下来，就再也没有力气重新背起这三个人的重量，再也走不动了。

在这种地方，任何多余的情感流露都是致命的奢侈品，是他们消费不起的东西。

每个人都必须依靠自己的意志力，去对抗那份源自灵魂深处的崩溃与恐惧。

这是他们这支小队，在无数次血与火的生死边缘中，用同伴的鲜血和生命换来的，最残酷的铁则。

宋亚轩的感受，则更加直观，也更加痛苦。

他踉踉跄跄地跟在严浩翔的身侧，一张清秀的脸早已苍白如纸，嘴唇也因为失血和寒冷而呈现出一种骇人的青紫色。

他那只在之前的战斗中被异化、彻底水晶化的左臂，在靠近那根巨大骨柱后，开始不受控制地散发出微弱的蓝色光芒。

光芒并不刺眼，甚至在黑暗的映衬下有些妖异的美丽，如同深海中那些致命的荧光水母。

但它却带着一种不祥的、令人心悸的预兆。

更可怕的是，他的手臂正与那根巨大骨柱的“心跳”，产生了某种可怕的、致命的共鸣。

咚……

每一次骨柱的“心跳”声在灵魂层面响起，他水晶化的手臂内部，就会随之闪烁一下幽蓝的光芒。

紧接着，一股钻心的、仿佛要将整条臂骨从血肉之中活活剥离出来的剧痛，便会瞬间传遍他的全身。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手臂里的每一根水晶纤维，都在因为这共鸣而欢呼，在雀跃，在渴望。

他感觉自己的手臂……正在渴望着回归它的母体。

那是一种源自于物质本能的、根本无法用人类的理智去抗拒的召唤。

一股强大而古老的意志，正通过这种可怕的共鸣，试图剥离他的身体，将他这具在它看来无用的、脆弱的、肮脏的血肉外壳彻底抛弃，只留下它所需要的、同源的水晶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