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幻象】133

而他的左手，那只已经彻底变成幽蓝色水晶，完美得不似凡物的，属于“神骸”的手臂，却在散发着一股截然相反的，冰冷彻骨的意志。

排斥。

一种源自于“秩序”最深层本能的，对于这片“活体”环境的，极致的排斥。

这只手臂，它不喜欢这里的温度。

它厌恶这里的湿度。

它憎恨空气中那股属于“生命”的，温暖而肮脏的味道。

它渴望着绝对的冰冷。

它渴望着永恒的死寂。

它渴望着将一切无序的、混乱的、蠕动的生命，都凝固成完美的，静止的结晶。

这两种截然相反的，同样不属于他本人的强大意志，正在他的身体里，进行着一场无声的，却又无比惨烈的拔河。

一边，是催促他不断前进的，属于“任务”的灼热地狱。

另一边，是拖拽他立刻后退，净化一切的，属于“本能”的冰冷深渊。

他被夹在中间。

像一个即将被两股无法抗拒的，来自神明与深渊的巨力，从中间活生生撕成两半的，可悲的布娃娃。

他的额头上，青筋一根根地暴起，虬结在一起，像是要挣脱皮肤的束缚。

他的牙齿死死地咬着自己的下嘴唇，早已尝到了自己血液那咸腥温热的味道。

他只能通过这种自残般的，清晰的痛苦，来勉强维持住自己那点摇摇欲坠的，属于人类的，微弱的自我意识。

他怕。

他怕自己一旦有任何松懈，就会被这两种力量彻底撕裂，肉身与灵魂都化为齑粉。

或者，还有一种更可怕的可能……

他会选择，彻底倒向其中的一方。

无论是哪一方，宋亚轩都将不复存在。

刘耀文：“……有东西……”

一声如同蚊蚋般的，充满了极致恐惧的呻吟，从队伍的最后方，幽幽地传来。

那是刘耀文。

他背着已经昏迷的林念姬，整个人几乎是趴在了严浩翔的后背上，用这种近乎孩童的姿态，来汲取一点点不至于让他彻底崩溃的安全感。

他的眼睛，死死地闭着，眼皮因为用力而剧烈地颤抖。

他不敢看。

他绝对不敢看。

因为在他的感知世界里，这条甬道的墙壁，根本就不是什么“肉”。

那是“脸”。

无数张脸。

无数张被拉长，被扭曲，被强行融合在一起的，属于不同物种，不同文明，不同时代的，痛苦的脸。

人类的，兽类的，甚至是一些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来自异星的轮廓。

它们被禁锢在这片活着的血肉里，成为了构成这片血肉监狱的一部分。

它们没有眼睛，没有嘴巴，那些器官的位置只剩下模糊的凹陷。

但刘耀文能“听”到它们的尖叫。

那不是通过耳朵听到的声音，而是直接在脑海里炸响的，数以亿计的，绝望的哀嚎。

他能“闻”到它们那早已腐烂了亿万年的，绝望的“味道”。

那是一种混杂了时间尘埃与灵魂霉变的，无法形容的恶臭。

他甚至能“尝”到，它们那永恒的，无法被解脱的痛苦，正随着每一次呼吸，一点点地，渗入自己的味蕾，带来一种源于灵魂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