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幻象】049

他的身体在陡峭的沙坡上不受控制地翻滚着。

每一次旋转都让他头晕目眩，让他彻底分不清天地。

夜空和沙地在他眼前快速交替闪现，最终模糊成一片混乱的色块。

细小的、冰冷的沙粒，疯狂地灌进他的衣领。

它们摩擦着他的皮肤，带来细微的刺痛。

沙粒涌入他的嘴巴，充满了他的鼻腔。

窒息感开始传来，他的肺部在灼烧。

但他不在乎。

他完全顾不上这些。

他甚至感觉不到左手掌心传来的剧痛。

那块被他用来维持清醒的玻璃残片，因为翻滚时的巨大力道和不规则的挤压，正在更深地刺入他的血肉。

每一次翻滚，都像是在用那块玻璃切割他的掌骨。

撕裂般的剧痛本应让他惨叫出声。

但他没有。

他脑海里只剩下那个笑容。

那个挥之不去的，烙印在他视网膜上的笑容。

它挂在一张因为目睹了某种极致景象而痴迷、而幸福的脸上。

却又从一双闪烁着非人红光的眼睛里，投射出最纯粹的、充满了嘲弄的，捕食者的眼神。

那是猫捉到老鼠时的眼神。

那是看着猎物在绝望中挣扎时的愉悦。

砰。

一声沉重的闷响。

他的后背重重地撞在了一片相对平坦的沙地上。

剧烈的冲击让他胸腔里的空气被彻底挤压出去。

他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无法抑制的、痛苦的闷哼。

翻滚终于停下了。

但他周围的世界仍在旋转。

刘耀文和林念姬的声音，像来自另一个遥远世界的、模糊不清的回响，艰难地钻入他的耳朵。

那声音被风和耳鸣扭曲得不成样子。

刘耀文：“……丁程鑫！”

林念姬：“……上面怎么回事？”

他听见了那两个名字，也听见了那份焦急。

但他无法回答。

他的声带像是被冻住了一样，无法发出任何有意义的音节。

他正大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

他像一条被渔夫用力扔上甲板的、濒死的鱼。

他拼命地、贪婪地、却又徒劳地，试图将空气重新吸回自己那痉挛的肺部。

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胸腔的剧痛。

他的眼睛睁得巨大。

眼球上布满了因为缺氧和极度惊恐而爆裂的毛细血管。

细密的血丝像蛛网一样爬满了他的眼白。

他的瞳孔依旧维持着那种收缩到极致的、针尖般的大小。

它拒绝接收任何新的视觉信息，仿佛要将那个恐怖的笑容永远锁定在里面。

他无法重新聚焦。

他只是呆呆地，用一种失焦的眼神，望着头顶那片被沙丘的轮廓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夜空。

那片夜空是冰冷的，深紫色的，像一块巨大的、没有温度的宝石。

林念姬是第一个冲到他身边的人。

她的动作敏捷而果断，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她半跪下来，溅起一小片沙尘。

她一只手毫不犹豫地抓住了丁程鑫的肩膀，用力地晃动着。

她试图用这种物理上的冲击，将他从那种灵魂出窍般的失神状态中强行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