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寒雪原】269

他没有去看庇护所内的任何人。他的目光，从坐起来的那一刻开始，就从始至终，都落在了自己的那双手上。

那双手，在刚才那场长达四个半小时的，近乎疯狂的血腥屠杀之中，已经彻底变了形。

指骨的关节，因为反复地、高强度地撞击墙壁和敌人的骨骼，而显得有些不正常的粗大、扭曲。

手背上，布满了深可见骨的、被敌人的匕首划开的狰狞伤口，有些伤口因为没有及时处理，边缘已经开始外翻，呈现出暗淡的肉红色。

上面还遍布着被高温的弹片灼烧出的、丑陋的、焦黑的、凹凸不平的疤痕。

那双手，已经不再像一双属于人类的手。

它们更像两件刚刚从修罗场里血淋淋地捡回来的，饱饮了无尽鲜血与怒火的古老凶器。

他缓缓地，抬起自己的手臂，将那两件写满了罪恶与杀戮的凶器，举到了自己的眼前，放在休眠舱泄出的白雾前，仔仔细细地，端详着。

然后，他笑了。

那是一种极其怪异的，没有任何声音的笑。

他只是，缓缓地，咧开了嘴，将嘴角向两边拉扯开来，露出了他那排森白的、干净的牙齿。

那笑容里，没有胜利的喜悦，没有劫后余生的轻松，甚至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感。

只有一种在彻底理解了某种比他们之前所认知的一切都更加残酷的、更高维度的游戏规则之后，所剩下的，冰冷的，看透一切的释然。

一种近乎于神佛顿悟的、不带丝毫怜悯的残忍。

严浩翔：“……真好啊。”

他，用一种近乎歌剧咏叹的，又像是沉浸在梦境中的梦呓般的，轻柔的语调，低声地，对自己，也对所有人，说。

严浩翔：“……原来，这才是，这个游戏，真正的，玩法。”

他的话，每一个字，都像一根无形的、冰冷的、生锈的撬棍。

用一种蛮横而不容拒绝的力道，狠狠地，撬开了庇护所内那片由丁程鑫刚刚用脆弱的谎言和巨大的心理压力勉强维持住的、虚假的、脆弱的平静。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刚刚完成数据读取指令、正在进行逻辑分析的马嘉祺，在那一瞬间，都不受控制地，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也就在这时。

【叮——】

那声在场所有幸存者都无比熟悉，也无比憎恶的，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系统提示音，没有任何预兆地，再一次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在每个人的脑海深处，同步地回响起来。

这一次，它播报的，不再是任何关于暴风雪的天气警告，或者关于坚守阵地的任务更新。

而是一段全新的，冰冷的，甚至带着不加掩饰的、如同程序员俯视代码般的恶意的公告。

【全平台公告：检测到，‘游戏环境’，出现，‘不可控污染’。】

【‘净化协议’，已自动升级。】

【系统‘清剿者’小队，已投放。】

【任务目标：清除，所有，‘污染源’。】

放置在中央的战术平板的屏幕上，那片刚刚才因为所有敌对信号消失而恢复了死一样干净的、纯白色的雪原三维地图，突兀地，没有任何延迟地，亮起了七个全新的光点。

那不是代表着普通游戏玩家的那种醒目的、猩红色的光点。

而是一种比最深沉的黑暗更深邃，比最彻底的绝望更纯粹的，仿佛能够吞噬周围一切光线的，漆黑的光点。

那七个光点，像是地图这张画布上被烧出的七个破洞，背后通往无法理解的虚空。

它们，以一个完美的，标准的，无可挑剔的北斗七星的阵型，出现在了距离他们所在的庇护所，正北方，五公里整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