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寒雪原】174

这种掠夺,比单纯的杀戮,更带着一种将对方存在价值彻底榨干的,极致的羞辱。
而在那四具逐渐与环境同化为冰雕的尸骸旁,还存在着另外四个人。
或者说,四具尚且残存着最后一丝微弱呼吸的,活着的尸体。
他们以一种返祖的姿态蜷缩在一起,像一群在凛冬里被逐出巢穴,只能依靠彼此那点可怜的,正在消散的体温苟延残喘的,濒死幼兽。
似乎是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其中唯一一个还能勉强将头颅从臂弯里抬起的男人,那张被冻伤与绝望共同侵蚀得面目全非的脸上,一双浑浊到看不见瞳仁,
早已流失所有神采的眼球,耗尽了最后的力气,朝着他们的方向,极其缓慢地,转动过来。
那道目光里,没有面对陌生人的警惕,没有遭遇强敌的敌意,甚至没有一丝一毫,对于生的渴望。
只剩下一片,当所有希望与人性都被燃尽之后,所沉淀下来的,灰烬般的,绝对的死寂。
“……别……别过来……”
那个声音,与其说是从喉咙里发出的,不如说是一块被冻得僵硬的朽木,在风雪的碾压下,迸裂出的最后一声哀鸣。
它干涩,破碎,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冰碴的质感。
“我们身上……什么都没有了……别浪费力气……”
风雪没有停歇。
贺峻霖的脚步,也没有。
他踩过那片浸透了暗红血迹的雪地,脚下的积雪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仿佛踩在无数碎骨之上。每一步,都像在践踏着某种脆弱的禁忌。
他径直走到那个男人面前,无视对方身上散发出的,混杂着血腥、汗水与死亡的复杂气味,缓缓蹲下身。
风雪将他的侧脸勾勒出一道冷硬的剪影。
贺峻霖:“我是医生。”
他的吐字清晰,声线平稳,没有丝毫情绪起伏。
在这片只有死亡在咆哮的雪原上,这句简单的自我介绍,本身就构成了一种超乎常理的镇定,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狂乱的白色噪音。
那个男人浑浊的眼球,似乎被这三个字烫了一下,死寂的深处,有什么东西极其微弱地抽搐。
那不是希望的微光。
更像是一具通电的尸体,在神经末梢做出的,毫无意义的痉挛反应。
“……呵……”
一声干哑的气音从他皲裂的唇角溢出,牵动了脸颊上冻结的冰霜,那笑声比风声更凄厉。
“医生……?在这鬼地方,医生和屠夫,又有什么分别……”
“我们……已经三连败了……”
这句话,轻飘飘的,却又重逾千钧。
它像一颗没有实体,却能穿透一切物理防御的幽灵子弹,无声无息,却又精准无比地,射入了这支刚刚还沉浸在自我怀疑与疲惫深渊里的队伍,最柔软,也最脆弱的神经中枢。
时间仿佛被瞬间抽空。
所有人的动作,都在这一刻,凝固成冰雕。
马嘉祺那双原本已经涣散,仿佛被风雪吹走了所有焦距的瞳孔,第一次,极其艰难地,一寸寸地,重新收缩,聚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