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习公开后的家庭聚餐（6）

夏知许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脸色由红转青再转白，精彩纷呈。他感觉自己像个被反复充气又放气的气球，此刻只剩下满心的疲惫和一种深深的、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跟夏习清斗？他今天算是彻底领教了什么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什么叫“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许其琛小心翼翼地扶正眼镜，看着自家男朋友那副仿佛被抽干了灵魂、生无可恋的模样，又是心疼又是好笑。他走过去，轻轻拉了拉夏知许僵硬的胳膊，声音放得极柔，带着安抚的意味：“好了，知许，坐下喝口茶，顺顺气。”他顿了顿，看了一眼对面还赖在周自珩怀里、像只偷腥成功的猫一样眯着眼的夏习清，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跟习清……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夏知许像一尊石像，被许其琛拉着，机械地、沉重地坐回了椅子上。他端起面前那杯早已凉透的茶，也不管滋味，仰头咕咚咕咚灌了下去，仿佛要用冰凉的液体浇灭心头那把被夏习清点起来的邪火。灌得太急，呛了一下，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周自珩这边也终于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他低头看着还赖在他怀里、笑得一脸狡黠得意的夏习清，又是无奈又是纵容。他伸手，用指腹轻轻擦掉夏习清眼角因为大笑而渗出的一点生理性泪水，动作温柔。

“开心了？”他低声问，声音带着点劫后余生的沙哑。

夏习清顺势抓住他的手指，送到唇边，用温软的唇瓣轻轻碰了碰他的指尖，然后抬起头，那双被泪水浸润过的桃花眼更加潋滟动人，清晰地映着周自珩无奈又宠溺的脸。他笑得像只餍足的、成功偷到糖果的猫，用力点了点头，声音带着点鼻音，竟然显得又软又糯：

“嗯！特别开心！”

他的目光越过周自珩的肩膀，落在对面那个还在闷头咳嗽、背影都透着萧索和生无可恋的夏知许身上，嘴角的弧度怎么也压不下去。

周自珩看着他那副“大仇得报”的得意小模样，心头最后那点无奈也化成了柔软。他拿起桌上干净的湿毛巾，轻轻按在夏习清之前作画的地方——自己锁骨上那朵已经有些晕染开来的红酒玫瑰上。微凉的触感传来，带着点湿意。

“这个……怎么办？”他低声问，语气里没有责怪，只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

夏习清的目光从夏知许那边收回来，落在周自珩擦拭的动作上。他眼神闪了闪，忽然伸出手，按住了周自珩拿着毛巾的手。他的指尖还带着点凉意，覆盖在周自珩温热的手背上。

“别擦。”夏习清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种奇异的认真。他微微仰着头，看着周自珩的眼睛，那双总是盛满戏谑和妖冶的眸子里，此刻清晰地映着周自珩的身影，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甚至透出一种近乎纯粹的坦率。

“留着。”他重复道，指尖在周自珩的手背上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我的画。”

周自珩的心跳，毫无预兆地漏跳了一拍。他看着夏习清的眼睛，那里面的光芒纯粹而直接，带着一种孩子气的占有和宣告。那点窘迫和尴尬，忽然就烟消云散了。他放下毛巾，任由那点湿痕和淡淡的酒气留在皮肤上，低声应道：“……好。”

夏习清满意了，重新窝回周自珩怀里，像找到了最舒适的巢穴。他侧过头，目光再次投向对面。

夏知许似乎终于从那一连串的打击中缓过了一口气，虽然脸色依旧不太好看，但至少不再是那副要毁灭世界的模样了。许其琛正低声在他耳边说着什么，大概是安抚的话，手还轻轻拍着他的背。夏知许紧绷的脊背线条，在许其琛的动作下，终于一点点地松弛下来。

包厢里重新恢复了安静，但气氛却与刚来时截然不同。之前那种无形的、一触即发的紧绷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带着点疲惫的松弛，以及一种……奇异的、难以言喻的和谐。

夏习清看着对面那对。夏知许虽然还是臭着脸，但身体明显朝许其琛那边倾斜着，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依赖。许其琛则微微侧着头，专注地听着夏知许低声的抱怨（虽然听不清内容，但看表情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嘴角噙着一丝温和的笑意，时不时点点头。

夏习清忽然觉得，夏知许那副别扭又暴躁的样子，好像……也没那么碍眼了？至少，他身边有许其琛。就像自己身边，有周自珩。

他下意识地往周自珩怀里又蹭了蹭，汲取着对方身上令人安心的温度和气息。周自珩的手臂自然地环住他的肩膀，将他更紧地拥住。

许其琛似乎注意到了夏习清的目光，抬起头，隔着桌子看过来。他的目光在相拥的两人身上停留了一瞬，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温和的了然和笑意。他端起茶杯，对着夏习清和周自珩的方向，微微示意了一下。

夏习清挑了挑眉，也端起了自己面前的茶杯，不是红酒杯。他对着许其琛的方向，也晃了晃，嘴角勾起一个友善、绝非挑衅的弧度。

无声的默契在空气中流淌，莫名汇成他们原本的模样，再也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