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训营里的伪装与某某(2)

集训营的生活枯燥得像一台上了发条的精密仪器。早上六点起床号准时响起,晚上十一点统一熄灯。巨大的阶梯教室坐满了全省选拔出来的尖子,空气里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讲台上老师抑扬顿挫讲解难题的声波。

窗外是盛夏疯长的梧桐,蝉鸣聒噪,却穿不透教室内凝滞的、只有数学符号在流动的空气。

贺朝和谢俞的位置在中间靠后。贺朝这家伙,表面上吊儿郎当,做题时却像换了个人,眼神专注锐利,手指转着笔,思路快得惊人。遇到卡壳的难题,他习惯性地就用手肘碰碰旁边的谢俞,把草稿纸推过去一点,压低声音:“老谢,这一步怎么跳的?”

谢俞通常不会立刻回答,只是用笔尖在他混乱的草稿上精准地点出一个被忽略的关键条件,或者简略地写下一个更优的公式。贺朝盯着看几秒,恍然大悟,嘴角立刻勾起得意的笑,手臂又自然地搭上谢俞椅背,身体也靠过去一点,几乎贴着耳朵低语:“懂了!还得是我家俞哥!”温热的呼吸拂过耳廓,谢俞握着笔的手指会几不可查地收紧一下,然后面无表情地用笔尾把他凑过来的脑袋戳开:“坐好。”

江添和盛望坐在靠前的位置。江添坐姿笔挺,像一棵沉默的雪松,永远专注地看着讲台或眼前的题目,侧脸线条冷峻。盛望坐在他旁边,起初几天还有点不自在,眼神总忍不住往江添那边瞟。

有一次,盛望正被一道复杂的积分题困住,咬着笔杆,眉头拧成了疙瘩,视线无意识地就飘到了江添握着钢笔的手上。那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在草稿纸上流畅地演算着,带着一种沉稳的力量感。他看得有点出神,连江添什么时候停下笔都不知道。

直到一道没什么温度、却像冰凌坠地的声音响起:

“看题,别看我。”

盛望猛地回神,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一抬头,正对上江添微微侧过来的视线。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没什么情绪,却让盛望瞬间从脖子红到了耳根,像煮熟的虾子。

“谁、谁看你了!”盛望声音都劈了叉,慌乱地指着自己卷子上那道题,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嚷嚷,“我在看洛必达法则!对!洛必达!这题要用洛必达法则!”

江添没说话,只是极淡地瞥了一眼盛望那道明显还没用到洛必达法则的题目,然后收回目光,重新看向自己的卷子。只是那紧抿的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弯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盛望臊得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去,抓起笔对着那道题就是一顿狂写,结果步骤错得更加离谱。

一周后的全真模拟考,难度直接拉满。三个小时的考试时间,阶梯教室里只剩下笔尖疾走和偶尔翻动卷子的声音,空气紧绷得像一张拉到极限的弓。

贺朝做得飞快,嘴角噙着一丝游刃有余的弧度,提前半小时就放下了笔,百无聊赖地转着笔,侧过身,手肘支在谢俞的桌角,托着下巴,明目张胆地看他家俞哥做题时微微蹙眉的侧脸。谢俞被他看得烦了,抬手把他脑袋推回去:“安静。”

江添始终沉稳,速度不快不慢,步骤清晰严谨。盛望则在后半场明显遇到了麻烦,尤其是最后那道综合了代数几何、函数极限的压轴大题。他咬着下唇,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草稿纸画满了一张又一张,各种辅助线添了又擦,思路像是走进了死胡同,急得抓耳挠腮。

交卷铃打响的那一刻,盛望看着卷尾那道只写了寥寥几步、后面一片空白的压轴题,懊丧地哀嚎一声,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在椅子上。

“靠!最后一道题是人做的吗?”盛望抓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一脸生无可恋。

贺朝正凑在谢俞旁边对答案,闻言立刻来了精神,拉着谢俞就凑了过来,脸上挂着欠揍的、幸灾乐祸的笑容:“哟,小盛同学,被卡住了?哪道题啊?让哥哥看看?”他探头瞄了一眼盛望的卷子,看到那道空白的大题,夸张地“啧”了两声,然后胳膊肘捅了捅身边的谢俞,语气嘚瑟得能上天,“看见没,老谢,就这题!你刚给我讲得多透彻!是吧?”

谢俞懒得理他,自顾自整理着文具。

贺朝把脸转向盛望,挑着眉,笑容灿烂又欠扁:“怎么样?叫声好听的,比如‘朝哥’?哥心情好,现在就把老谢教的独家秘笈传授给你,保证比标准答案还简洁漂亮,怎么样?”

盛望被贺朝这贱兮兮的样子气得牙痒痒,但看着那道空白的题又实在心有不甘,正纠结着要不要为了知识稍微折腰一下,“朝哥”两个字在嘴边滚了滚,还没吐出来——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伸了过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唰”地一下把盛望的卷子抽走了。

江添不知何时已经收拾好自己的东西,面无表情地站在盛望桌旁。他垂着眼,快速扫了一遍盛望卷子上那道题的题干和盛望那些混乱的草稿,然后把自己那张写得满满当当、步骤清晰到近乎完美的卷子拍在了盛望桌上,声音冷得像冰泉:

“不用。”他抬眼,目光扫过贺朝,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冷硬,然后落在还有些懵的盛望脸上,“我教你。”

说完,他拉开盛望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拿起笔,直接在盛望的草稿纸上开始写关键步骤,声音低沉平稳:“辅助线添错了。这里,连接AC和BD,构造相似三角形,再结合前面证明的共圆性质……”

贺朝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截胡搞得一愣,随即抱着手臂,嗤笑一声:“行啊江添,护犊子是吧?”

江添头都没抬,笔尖在纸上划出流畅的线条,只淡淡回了一句:“讲题而已。”

谢俞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拎起书包,看着贺朝:“走不走?”

贺朝看看认真讲题的江添,又看看凑在江添旁边、眼睛盯着草稿纸亮晶晶的盛望,再看看自家一脸“关我屁事”的俞哥,撇撇嘴,一把揽住谢俞的肩膀:“走走走,老谢,哥带你去小卖部买冰棍儿,让他们附中的慢慢切磋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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