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篇
石矶坐在骷髅山白骨洞的玄冰榻上,指尖摩挲着一枚泛着幽光的青铜箭镞。箭镞上残留的灵力刺得她掌心发疼,那是多年前哪吒用轩辕箭射杀碧云童子时,遗落在现场的碎片。
“童子……”她喉间溢出低哑的呢喃,眼前浮现出碧云跪地护她、却被金箭洞穿胸膛的模样。那箭裹挟着先天灵宝的灼热,连魂魄都未能留下。这些年她守着空荡荡的洞府,每到月圆之夜,总能听见风中似有若无的呼唤,蚀得她道心难安。
“洞主,”黑风怪垂首进殿,声音压得极低,“东海龙宫的巡防路线已摸清,那颗定海神珠就藏在水晶宫正殿的盘龙柱内。”
石矶眼中寒光骤起,将箭镞重重按在案上:“去办。记住,留些‘痕迹’,要让龙王一眼就认出,是陈塘关那小哪吒的手笔。”她要让李靖一家尝尝失去至亲的滋味,要让哪吒为当年的事,付出血的代价。
而此刻的乾元山金光洞,全然是另一番景象。哪吒握着混天绫,耐心地指导女儿绫汐:“法术要随心走,别太用力,像这样……”绫汐眨着大眼睛,小手挥动,一道微弱的金光落在旁边的莲花上,惹得她兴奋地拍手。
“爹爹,我做到啦!”绫汐扑进哪吒怀里,笑得眉眼弯弯。哪吒揉了揉女儿的头,眼中满是温柔,丝毫没察觉到,一场因多年前旧怨而起的灾祸,正悄然向他袭来。东海的风波,骷髅山的阴谋,此刻都被金光洞的暖意隔绝在外,只待时机成熟,便会骤然爆发。
云楼宫的珊瑚灯盏晃着细碎的光,小龙女正提着裙摆,在白玉长廊下逗弄银鳞鱼,腕间的珍珠手链随动作叮当作响。殿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伴着侍从们慌乱的禀报,小龙回头时,便见父亲敖光脸色铁青地闯进来,龙角上还沾着未拭去的海水。
“父王?”小龙女迎上前,见敖光眉头拧成一团,往日温和的眼中满是怒火,“您怎么来了?不是说要去西海龙宫议事吗?”
敖光一把攥住女儿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小龙女微微蹙眉。他深吸一口气,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不好了……龙宫的定海神珠,不翼而飞!”
“什么?”小龙女惊得后退半步,珍珠手链“啪”地落在地上,滚出老远,“那珠子不是由虾兵蟹将层层看守吗?怎么会……”
“是哪吒!”敖光猛地捶了下旁边的玉柱,震得殿顶的夜明珠簌簌作响,“现场留着他混天绫的碎片,还有那杆火尖枪的灼烧痕迹,错不了!他当年闹海杀我三太子还不够,如今竟又来偷我龙宫至宝,这是要毁了我们东海啊!”
小龙女怔怔地站在原地,不敢相信父王所说的一切,却怎么也没法将他和“盗珠贼”的形象重合。小龙女指尖一颤,目光落在地上慌张到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却立刻摇头:“父王,不可能是哪吒!他这些日子带着女儿在乾元山陪绫汐练法术,连乾元山都没踏出过一步,怎么会去东海盗珠?”
“不在场?”敖光怒极反笑,龙角上的电光隐隐闪动,“难不成是那碎片自己飞到龙宫去的?他当年杀你三哥时,不也没人想到他敢闹海吗!”
“父王,您冷静些!”小龙女上前扶住敖光的手臂,语气坚定,“哪吒虽性子刚直,却从不会做偷鸡摸狗之事。再说他若要取珠,凭他的本事何须留下痕迹?定是有人故意伪造线索,想挑动东海与乾元山的矛盾!您忘了当年石矶因弟子之死与哪吒结怨?说不定……”
她话未说完,敖光的怒火已消了几分。他望着女儿笃定的眼神,又想起哪吒近年来的行事,确实无半分贪盗之举。殿内水波渐缓,敖光沉声道:“你既信他,便随我去乾元山问个清楚。若真是有人嫁祸,本王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乾元山对质
粼粼波光劈开乾元山的云雾,敖光携小龙女落在金光洞前,混天绫碎片被他攥在掌心,灵力蒸腾。守洞童子见龙王驾临,忙引二人入殿,刚转过莲池,便见哪吒正手把手教绫汐凝结水盾,父女俩的笑声撞进敖光耳中,更添几分怒意。
“哪吒!”敖光跨步上前,将碎片掷在地上,“你竟敢盗我东海定海神珠,还敢在此逍遥!”
哪吒闻声回头,见敖光怒目圆睁,又瞥见地上的绫缎碎片,眉头微蹙:“龙王此言何意?我近日从未离开乾元山,何来盗珠一说?”绫汐被敖光的气势吓得躲到哪吒身后,小手紧紧攥着父亲的衣角。
小龙女忙上前打圆场:“父王,您先听哪吒解释。他若要盗珠,怎会留下如此明显的痕迹?”
“痕迹?”敖光冷笑一声,指着碎片,“这混天绫的火焰灵力与你当年闹海时一模一样,水晶宫柱上还有火尖枪的烧痕,你还想抵赖?”
哪吒俯身拾起碎片,指尖拂过其上灵力,忽然沉声道:“这不是我的混天绫。我的绫上有太乙师父赐的清心符印,灵力温润,而这碎片上的灵力带着一股阴寒之气,倒像是……骷髅山的气息。”
话音刚落,殿外忽然传来一阵妖风,黑风怪的声音隔着云雾传来:“洞主果然没猜错,这老龙王果然信了!”敖光猛地转头,只见一道黑影一闪而逝,龙瞳骤缩——那黑影身上的妖气,与当年石矶座下小妖如出一辙。
小龙女见状,忙道:“父王,您看!定是石矶嫁祸哪吒,想借您之手报当年杀徒之仇!”敖光望着那消失的黑影,又看看哪吒手中的碎片,脸色渐渐缓和。他深吸一口气,对哪吒拱手道:“是本王错怪你了。此事既与石矶有关,我东海定与你一同,向骷髅山讨个说法!”
白骨洞内阴风卷着碎骨簌簌作响,石矶指尖捏着一枚染血的符篆,听黑风怪禀报乾元山对质的经过,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敖光倒是没蠢到底,不过没关系,有的是人想取哪吒的命。”
她话音刚落,洞外便传来一阵阴恻恻的笑声,申公豹摇着拂尘踏进门来,袍角沾着山间的瘴气:“石矶道友找我,可是有对付哪吒的妙计?”
“申道兄可知山鬼一族?”石矶将符篆按在案上,幽光映得她面目愈发阴沉,“那山鬼首领的幼子,三年前误食哪吒斩妖时遗落的火尖枪余火,魂飞魄散。此仇,她记到如今。”
申公豹眼中精光一闪,捻着胡须道:“道友是想让我去说动山鬼?”
“不止是说动。”石矶取出一个锦盒,里面装着三颗泛着绿光的“噬魂丹”,“此丹能暂增山鬼百年修为,助她突破哪吒的莲花真身。你告诉她,只要杀了哪吒,我再助她寻回幼子残魂,让其转世投胎。”
申公豹接过锦盒,指尖触到盒子的冰凉,笑意更浓:“道友放心,那山鬼本就对哪吒恨之入骨,有这等好处,她定会全力以赴。到时候,乾元山乱作一团,道友再趁机……”
“不错。”石矶打断他,目光投向洞外云雾缭绕的山峦,“等哪吒一死,敖光没了顾忌,我再将盗珠真相捅出去,让东海与乾元山彻底反目。这三界,也该乱一乱了。”
申公豹拱手告退,身影很快消失在阴风里。石矶拿起案上的青铜箭镞,指腹摩挲着陈旧的血痕,低声道:“碧云,等着吧,很快就有人为你报仇了。”
阴风裹着碎石掠过骷髅山巅,哪吒手握火尖枪,身旁小龙女与敖光并肩而立,太乙真人则浮在半空,拂尘上金光流转。刚到白骨洞前,一道青影便从乱石后窜出,山鬼手持骨杖,眼中恨意几乎要溢出来,死死盯着哪吒与小龙女。
“哪吒!你终于敢来了!”山鬼的声音尖利,骨杖顿地,四周藤蔓疯狂生长,缠向众人脚踝。
就在此时,西侧山坳突然卷起一股腥臭黑风,风里裹着细密毒砂,直扑众人面门——竟是黑风怪暗中蛰伏,瞅准时机发动偷袭!这毒风乃黑风怪以百种毒物炼制,沾之即瞎,触之即腐,转瞬已到近前。
“小心!”哪吒反应极快,不等众人惊呼,当即翻手祭出混天绫。赤红火绫如活物般暴涨展开,化作一道赤色屏障挡在众人身前,毒黑风撞在绫上,瞬间被灼烧得滋滋作响,腥臭气息混杂着焦糊味四散,黑风怪藏在风后的狞笑也戛然而止。
哪吒皱眉侧身避开藤蔓,沉声道:“山鬼,当年冀州之事,我与你不过是逢场作戏,意在让龙儿看清心意,并非真心对你。如今我与龙儿已成亲生女,你何苦执迷不悟,助石矶为恶?”
“逢场作戏?”山鬼突然凄厉大笑,笑声在山谷间回荡,“你可知我回碧游宫后,发现怀了你的孩子?可琼霄娘娘说我未婚有孕,丢尽截教颜面,竟给我灌下堕胎药!我的孩儿……就这么没了!”
这话如惊雷炸响,敖光猛地看向哪吒,眼神满是诧异。太乙真人也收起笑意,拂尘轻挥,止住了缠来的藤蔓:“山鬼,你此言当真?琼霄怎会做出这等事?”
山鬼凄然看向小龙女,眼中满是怨毒:“若不是你,哪吒怎会对我弃之不顾?若不是为了他,我怎会落得丧子之痛?今日我定要杀了你们这对狗男女,为我的孩儿报仇!”说罢,她猛地捏碎腰间香囊,一股黑雾瞬间弥漫开来,隐约可见无数鬼影在雾中嘶吼——竟是要与众人拼命。而另一侧的黑风怪见偷袭未果,也怒吼着现出身形,手中狼牙棒裹着残余毒风,再度朝哪吒砸来。
黑风怪狼牙棒带着毒风砸来的瞬间,敖光率先动了。他龙鳞泛着冷光,抬手召出三道水刃,直劈黑风怪手腕。“藏头露尾的鼠辈,也敢在此作祟!”水刃裹挟着龙族威压,逼得黑风怪不得不撤棒格挡,火星在狼牙棒与水刃碰撞间溅起。
哪吒趁机收回混天绫,火尖枪在掌心一转,枪尖燃起三尺烈焰:“山鬼,你丧子之痛我虽共情,但迁怒他人、助纣为虐,今日我断不能容你!”话音未落,他足尖点地腾空,火尖枪直刺山鬼面门,枪风灼热得让周遭藤蔓瞬间枯萎。
山鬼却不闪不避,眼中只剩疯狂,骨杖往地上重重一敲,黑雾里的鬼影顿时嘶吼着扑向哪吒。太乙真人见状,拂尘甩动,金光如细雨般洒下,触到鬼影的瞬间,鬼影便发出凄厉惨叫,化作缕缕黑烟消散。“此等邪术,也敢在贫道面前班门弄斧!”
小龙女则守在敖光身侧,手中凝聚出冰魄箭,瞄准了黑风怪的破绽。黑风怪刚躲过敖光的水刃,又见冰箭袭来,忙用狼牙棒去挡,却不料箭尖触棒即爆,冰雾瞬间将他裹住,冻得他四肢僵硬。“可恶!”他怒吼着运功破冰,可敖光已欺至近前,龙爪直扣他咽喉。
山鬼见帮手被制,更是红了眼,从怀中掏出一枚黑色骨符,就要捏碎催动禁术。哪吒眼疾手快,混天绫如赤龙般窜出,缠住骨杖的同时,火尖枪也抵住了她的眉心。“住手!你若再执迷,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山鬼看着眉心的枪尖,又望向远处被冰雾困住的黑风怪,突然瘫软在地,凄厉的哭声在骷髅山回荡:“我的孩儿……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太乙真人叹了口气,拂尘轻挥,一道金光裹住山鬼,暂时封住了她的法力:“冤有头债有主,琼霄之事自有天道裁决,你不该拿他人性命偿你执念。”
就在此时,白骨洞深处突然传来一阵冷笑,石矶的声音带着寒意飘出:“太乙,你倒会说风凉话。今日既然来了,就都留下吧!”话音落,无数白骨从地底钻出,化作狰狞的骨兵,朝着众人围了过来。哪吒握紧火尖枪,眼神一凛:“看来,今日是免不了一场恶战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