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小龙女离开西岐后，便径直回了东海水晶宫。推开那扇缀满珍珠的宫门时，熟悉的清凉气息扑面而来，殿内珊瑚制成的灯盏散发着柔和的光，映得满殿的琉璃摆件泛着细碎的光泽，可这份熟悉，却没让她心里的失落少半分。
“公主，您可算回来了！”守在殿外的虾兵蟹将连忙迎上来，语气里满是关切，“您这一路去西岐，可把龙王陛下担心坏了，每日都要问好几遍您的消息呢。”
小龙女只是淡淡点头，没多说话，径直走向自己的寝殿。寝殿的窗棂外就是一片五彩斑斓的珊瑚丛，往常她最喜欢坐在窗边，看着小鱼在珊瑚间穿梭，可如今坐在这里，眼前却总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在西岐的画面——婚宴上哪吒躲闪的眼神，海边他那句“做朋友也不错”，还有最后在灯会看见他与百花仙子并肩的模样，像一根根细刺，扎得她心口发疼。
贴身侍女鲛人珠珠端来一碗温热的珊瑚羹，见她出神，轻声道：“公主，您这几日都没好好吃饭，喝点羹汤暖暖胃吧。您以前最爱喝这个了。”
小龙女接过玉碗，指尖触到碗壁的温度，却没什么胃口。她想起以前在陈塘关，哪吒总抢着要喝她碗里的羹汤，还说“东海的东西就是比陈塘关的好吃”；想起在岐山，她为受伤的哪吒熬药，他皱着眉喝下去，却还嘴硬说“一点都不苦”。那些曾经让她觉得温暖的过往，如今想来，竟都成了扎心的回忆。
“珠珠，你说……人是不是很容易变啊？”小龙女忽然开口，声音带着几分沙哑。
珠珠愣了一下，随即在她身边坐下，轻声道：“公主是在想西岐的那位哪吒公子吧？其实感情的事，本就没有定数。或许他只是还没想明白，或许……他本就不是您的良人。”
小龙女低下头，看着碗里晃动的羹汤，眼眶微微泛红：“我以前总以为，我们一起长大，他心里总归是有我的。可直到婚宴那天，我才知道，原来他从来没把我算进他的以后里。”她想起在海边追问哪吒时，他那句“我不知道”，心里的委屈像潮水般涌上来，却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她是东海公主，不能在侍女面前失态。
接下来的几日，小龙女总爱一个人待在水晶宫的后花园。那里种着一片海底特有的珊瑚花，花期漫长，常年不败。她坐在花前，手里拿着一枚贝壳，反复摩挲着上面的纹路，那是以前哪吒在海边捡给她的，说这贝壳的纹路像极了她裙摆上的花纹。
有一次，她正对着贝壳发呆，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阵熟悉的笑声。她猛地抬头，以为是哪吒来了，心里瞬间涌起一丝期待，可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宫里的小海妖在追逐打闹。那份期待瞬间落空，心里的失落更甚，连手里的贝壳都变得有些硌手。
龙王见她整日闷闷不乐，便提议带她去东海深处的珍珠滩散心。珍珠滩上满是圆润的珍珠，在阳光下泛着七彩的光，是东海最美丽的地方之一。可小龙女站在珍珠滩上，看着海浪一遍遍冲刷着沙滩，却想起在西岐城外的海边，哪吒曾陪她一起捡过贝壳，说要给她串一串贝壳手链。
“龙儿，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龙王拍了拍她的肩，语气里满是心疼，“你是东海的公主，值得更好的人。别总把自己困在过去的回忆里。”
小龙女看着父亲关切的眼神，点了点头，却没说话。她知道父亲说得对，可心里的执念，哪能说放下就放下？夜里，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起身，走到寝殿的窗边。窗外的月光透过水波洒进来，映得殿内一片朦胧。她想起在西岐灯会看见的荷花灯，想起百花仙子温柔的笑容，心里忽然生出一丝释然——或许，她和哪吒之间，本就只是一场年少时的欢喜，如今缘分尽了，也该学着放手了。
只是，那枚哪吒送的贝壳，她还是小心翼翼地收进了锦盒里。毕竟，那些一起走过的时光，那些曾经的心动与欢喜，都是真的。只是从今往后，她要学着把这些回忆藏在心底，做回那个无忧无虑的东海公主，不再为一个不确定的人，困住自己。
自那日在珍珠滩听了龙王的话，小龙女虽仍会想起哪吒，却不再像从前那般愁眉不展。这日清晨，她换上一身轻便的浅紫色衣裙，没带随从，独自驾着一叶小舟，出了东海，想去凡间看看不一样的风景，也试着让心情彻底松快些。
小舟顺着海浪漂到一处临江的小镇，镇上正是赶早集的时候，叫卖声、脚步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小龙女好奇地走在街头，看着街边摊位上五颜六色的布料、香气扑鼻的点心，还有孩子们手里转动的风车，眼底渐渐有了笑意——许久没这样自在地逛过街了。
“小龙女？”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小龙女猛地回头，只见杨戬穿着一身青色长衫，手里提着一个药箱，身旁站着的正是雷震子，他肩上还停着一只叽叽喳喳的小鸟。
“杨戬大哥，雷震子！”小龙女又惊又喜，连忙走上前，“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杨戬笑着晃了晃手里的药箱：“西岐附近的村落闹了点小病，姬发派我来送药，顺便看看情况。雷震子闲不住，非要跟着来。”
雷震子挠了挠头，咧嘴一笑：“总在大营里待着太无聊了，出来走走正好。没想到能在这儿遇见你，你不是回东海了吗？怎么也来凡间了？”
提到东海，小龙女眼底的笑意淡了几分，却还是轻声道：“在水晶宫待久了，出来逛逛，看看凡间的热闹。”
杨戬何等细心，一眼就看出她语气里的落寞，却没点破，只是笑着提议：“既然遇上了，正好。这镇上有家包子铺的肉包很有名，我们一起去尝尝？”
雷震子立刻附和：“对对对！我早就听说了，刚才还想拉着杨戬大哥去呢！”
小龙女点头应下，跟着两人来到包子铺。刚出锅的肉包冒着热气，咬一口，汁水四溢，香气扑鼻。雷震子吃得狼吞虎咽，还不忘给小龙女递上一碟醋：“蘸着醋吃更入味，你试试！”
看着雷震子大大咧咧的模样，小龙女忍不住笑了，心里的郁结也散了几分。杨戬一边慢慢吃着包子，一边和她聊着西岐的近况，说金吒木吒把军务打理得井井有条，姬发和邑姜时常提起她，还问她什么时候有空回西岐看看。
“西岐……”小龙女轻声重复着，心里泛起一丝暖意，却也有些犹豫——她怕再回西岐，会遇见哪吒，又勾起那些不开心的回忆。
杨戬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放下手里的包子，语气温和：“有些地方，不是因为某个人才值得留恋。西岐的朋友，还有那些一起经历过的事，都是值得珍惜的。再说，若是真遇见了不想见的人，避开便是，没必要因为别人，让自己错过更多好风景。”
这话像一缕清风，吹进小龙女心里。她想起在水晶宫时，龙王也说过类似的话，只是那时她还没完全明白。如今听杨戬这么一说，心里忽然通透了许多——是啊，她没必要因为哪吒，就否定西岐所有的美好，更没必要把自己困在过去。
吃完包子，三人沿着江边散步。雷震子兴致勃勃地给小龙女讲他上次跟着杨戬去山林除妖的事，说自己一锤子就把妖怪的洞府砸了个洞，引得小龙女阵阵发笑。阳光洒在江面上，泛着粼粼波光，微风吹拂着发丝，小龙女看着眼前谈笑风生的两人，心里忽然觉得，这样轻松自在的时光，比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好太多了。
“对了，小龙女，”雷震子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木雕的小鸟，递给她，“上次在山林里捡了块好木头，就雕了这个，你拿着玩！”
小龙女接过木雕小鸟，小鸟的翅膀雕得栩栩如生，还涂了淡淡的颜色。她看着手里的木雕，又看了看眼前热情的雷震子和温和的杨戬，眼底满是感激：“谢谢你们，杨戬大哥，雷震子。跟你们在一起，我开心多了。”
杨戬笑了笑：“能让你开心就好。以后若是想出来散心，随时可以去西岐找我们，大营的门永远为你敞开。”
夕阳西下时，小龙女才依依不舍地与两人告别，驾着小舟返回东海。江风吹拂着她的衣裙，手里还握着那只木雕小鸟，心里满是暖意。她知道，过去的回忆或许不会彻底消失，但她不会再被那些回忆困住了——她还有东海的家人，有西岐的朋友，还有更多美好的风景等着她去看。
告别江边小镇后，杨戬见小龙女心情渐好，便提议去西岐城中的姜子牙府坐坐——一来姜子牙常说念叨她，二来也想让她多接触些旧友，彻底放下心结。小龙女犹豫片刻，终究还是点了头，跟着两人往相府走去。
相府门前的石狮子依旧威严，守门的侍从见是杨戬和雷震子，连忙笑着迎进门：“杨将军、雷将军，姜丞相正在前厅和客人说话呢。”
三人刚走到前厅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熟悉的笑声。小龙女心里莫名一紧，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雷震子已经掀了门帘：“姜丞相，我们带客人来看您啦！”
话音落下，前厅里的人纷纷回头。小龙女的目光瞬间定格在角落——哪吒正坐在那里，手里捧着一杯茶，而他身边，百花仙子正轻声和他说着什么，指尖还替他拂去了肩上的一片落叶，姿态亲昵。
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哪吒手里的茶杯顿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只是下意识地和百花仙子拉开了些许距离。百花仙子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顺着哪吒的目光看向小龙女，温柔的笑容淡了几分，却还是礼貌地点了点头。
“龙儿？你怎么来了？”姜子牙最先反应过来，笑着起身迎上前，“快坐快坐，我前几日还跟杨戬说，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来西岐呢。”
小龙女强压下心里的波澜，跟着姜子牙走到空位坐下，指尖却不自觉地攥紧了裙摆。杨戬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递过一杯茶，用眼神示意她放宽心。雷震子也察觉到了尴尬，挠着头打岔：“嘿嘿，我们在江边小镇偶遇小龙女，就想着带她来看看您。对了丞相，您刚才在跟哪吒聊什么呢？”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又落在了哪吒身上。哪吒放下茶杯，语气平淡：“在说之前东海练兵的事。”他刻意避开了与小龙女的对视，目光落在窗外，却没注意到百花仙子眼底掠过的一丝失落。
姜子牙何等精明，自然看出了前厅里的微妙氛围，连忙拿起桌上的点心，递给小龙女：“这是刚做的桂花糕，你以前最爱吃的，快尝尝。”
小龙女接过桂花糕，咬了一小口，甜腻的味道却没让她觉得开心——以前在相府，哪吒总抢着跟她分食桂花糕，还说“女孩子吃甜的会长蛀牙”，却又把自己那份最甜的给她。如今物是人非，连桂花糕的味道都变了。
“小龙女，你回东海后，水晶宫的珊瑚花应该开得正好吧？”百花仙子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语气里带着几分试探。她虽知道小龙女与哪吒的过往，却还是想知道，两人如今到底是什么关系。
小龙女抬头看向百花仙子，眼底的情绪渐渐平复，语气平静：“嗯，开得很好。仙子若是喜欢，下次我带些珊瑚花的种子来，种在相府的花园里，应该会很好看。”她刻意避开了与哪吒相关的话题，只谈花草，既礼貌又保持着距离。
哪吒听着两人的对话，心里莫名有些烦躁。他看着小龙女平静的侧脸，想起上次在灯会她转身离去的背影，又想起这些日子与百花仙子的相处，心里像被两种情绪拉扯着，既愧疚又混乱。
就在这时，杨戬忽然站起身：“丞相，我们还有些军务要处理，就不打扰您了。小龙女，若是你想在相府多待一会儿，等会儿我来接你。”他刻意给小龙女和姜子牙单独相处的空间，也想让哪吒和百花仙子缓解一下尴尬。
小龙女连忙点头：“不用了杨戬大哥，我也该回去了。”她实在不想再待在这个充满尴尬的前厅，只想尽快离开。
哪吒看着小龙女起身要走，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冲动，想开口叫住她，问问她在东海过得好不好，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他看着小龙女跟着杨戬和雷震子走出前厅，背影决绝，没有一丝留恋，心里竟泛起一阵莫名的失落。
百花仙子看着哪吒落寞的眼神，轻轻握住他的手，语气温柔：“别多想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我们……还是继续说练兵的事吧。”
哪吒回过神，看着百花仙子温柔的眼神，心里的愧疚更甚。他轻轻点头，却没再像之前那样轻松——刚才那一幕尴尬的相遇，像一根刺，扎在了他和百花仙子之间，也让他重新审视，自己对小龙女，到底还残留着怎样的情绪。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