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什么要说这些话
小可那带着点凝重的电子音还在周枳脑海里回荡：“为了让宿主更好地适应这个‘世界’，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会像一个早已写好的故事一样展开。但宿主，请记住，你只是身处其中的旁观者。你的选择……无法改变这个世界的任何既定轨迹。”
周枳正坐在天守阁外廊的木地板上，百无聊赖地看着庭院里随风摇曳的紫堇花。
河谷吹来的风带着草木的清新气息，沿着影向山蜿蜒的道路流淌而过。
远处，能看到天狗一族的身影如流星般划过天际，为人们传递着远方的消息。
稻妻城的街道上，偶尔有悠闲散步的狐狸，毛色油亮，姿态慵懒。一片祥和宁静，完全没有五百年后那种肃杀和锁国的氛围。
听到小可的话，她撇撇嘴，随手捡起一片飘落的枫叶在指尖捻着，心里嘀咕：
不就是个沉浸式互动小说嘛，还是第一人称视角的，说得那么严肃干嘛？只要别真让我去批公文、治理稻妻，让我在这当个背景板NPC都行。
小可很贴心地把雷电真在位时期的经历切分成了一个个独立的小故事片段。
对周枳来说，这感觉就像在看一部制作精良的电视剧，只不过她是那个站在主角身边的“贴身摄像师”，视角固定，无法快进也无法退出。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周枳用意念戳了戳小可的光球：“喂，别在这杵着了，怪碍眼的。去，帮我采集点材料去，要那种……嗯，亮晶晶的，能当突破素材的！”
她随口打发道，完全把这当成了游戏里的自动采集功能。
小可的光球闪烁了一下，似乎有点委屈，但还是“咻”地一声消失在了空气中。
周枳舒了口气，终于清静了。她往后一靠，倚在朱红色的廊柱上，望着远处连绵的山峦发呆。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是那种擅长战斗、能提着刀冲锋陷阵的类型。
现在想想，小可给她安排的这个“雷电真”身份——一个似乎更偏向文治、管理、象征意义的神明——好像也不算完全离谱？至少不用她亲自去砍丘丘人。
“哎呀，真，你一个人躲在这里发什么呆呀？”
一个带着点慵懒笑意的声音忽然从旁边传来，伴随着一股清雅又略带苦涩的烟草气息。
周枳一个激灵，差点从地板上弹起来。她僵硬地转过头，看到一位身姿曼妙的狐妖正袅袅婷婷地走近。
纯白的毛发在阳光下泛着柔光，尖尖的耳朵微微抖动，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含着笑意，眼尾用艳丽的朱砂勾勒出上挑的弧度，更衬得那双金色的竖瞳神秘而魅惑。
她纤细的手指间夹着一杆精致的白玉烟管，指甲修剪得圆润漂亮，却透着锐利的光泽。
狐斋宫！
周枳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这形象，这气质，活脱脱就是从话本子里走出来的、专门蛊惑君王的妖妃角色！
可偏偏，这位狐仙大人此刻的神情却是一派坦荡自然，甚至带着点……正气？她毫无自觉地走到周枳身边，挨着她坐下，还非常自然地吐出一个烟圈。
“我们的将军大人，看起来似乎很苦恼啊？”狐斋宫侧过头，烟管末端指向周枳，语气带着熟稔的调笑。
苦涩的烟草味钻进鼻腔，让周枳喉咙一阵发干，忍不住轻咳了一声。她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大脑飞速运转：
糟了！这位可是五百年前和雷电真走得最近的大妖怪之一！她会不会一眼就看出我是个冒牌货？！我该说什么？做什么表情？
就在她紧张得手心冒汗，几乎要屏住呼吸的时候，她的嘴巴却像有了自己的意志，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
“……斋宫，烟，也给我一支吧。”
话一出口，周枳自己都愣住了！等等！我在说什么？！我为什么要抽烟？！我连烟味都闻不惯啊！
更让她诧异的是狐斋宫的反应。
白毛狐狸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睁大，金色的竖瞳里闪过一丝明显的惊讶和探究。她上下打量着周枳，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一样。
“您今天这是怎么了？”狐斋宫的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疑惑，但动作却没停。
只见她拇指与中指优雅地一捻，指尖闪过一道微光，“啪”的一声轻响，一杆通体莹白、雕刻着精细云纹的玉质烟杆凭空出现在她手中。
“喏，给你。”狐斋宫将烟杆递过来，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特意给你加了点‘猛料’，回去可别跟小影说，不然她又要板着脸训我了。”
周枳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伸出手。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烟杆的刹那，一缕极其细微、却凝练无比的紫色雷光，如同有生命的灵蛇，倏地从她指尖窜出，稳稳地托住了那杆白玉烟枪！动作流畅自然，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周枳：“！！！” 我……我什么时候会这招了？！
她僵硬地接过烟杆，入手冰凉温润。她看着这陌生的东西，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点燃？怎么点？吸一口？会不会呛死？
然而，更诡异的感觉出现了。她感觉自己仿佛分裂成了两个人。
一个“她”正手足无措地拿着烟杆，像个第一次拿到玩具的孩子；
而另一个“她”，则像个冷静的旁观者，悬浮在意识深处，静静地看着“自己”和狐斋宫互动。那个“旁观者”似乎知道剧本，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看来是烦得不轻啊。”狐斋宫看着周枳拿着烟杆发呆的样子，又吸了一口自己的烟，语气带着点了然和调侃。
周枳，或者说是“雷电真”眼睛都没抬，目光依旧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声音带着一种她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平静和疏离：“影知道会担心我。”
狐斋宫轻轻“啧”了一声，金色的竖瞳里光芒流转。“又在担心她啊……”她拖长了调子，像是在感慨，又像是在试探。
周枳没有回话。她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眼前飘散的淡淡烟雾，落向了更遥远的天际。
庭院里紫堇花的香气混合着烟草的苦涩，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成一片瑰丽的紫黄色。那片宁静美丽的天空下，仿佛藏着什么可望而不可即的东西，让她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空茫和……悲伤？
狐斋宫一瞬不瞬地盯着周枳的侧脸，看着她那双倒映着黄昏的紫色眼眸深处，似乎有某种从未有过的、脆弱而复杂的情绪在翻涌。
这位向来以理智、温和、包容著称的鸣神大社宫司大人，此刻的神情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和……怀疑？
真大人今天太不对劲了……这对双子，一个姐控一个妹控，难道连情感防线崩溃都要同步吗？
“我要回去了。”周枳忽然站起身，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沉重而酸涩的感受在胸腔里弥漫开来，让她迫切地想要逃离这里。
“影还在等我呢。”她说这句话时，不自觉地挺直了脊背，下巴微微抬起，眉宇间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股属于上位者的威严和……属于“雷电将军”、属于“稻妻大御所大人”应有的神态。
那份威严，与她刚才流露的脆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真……”狐斋宫下意识地开口，似乎想说什么。
“斋宫，”周枳打断了她。她看着狐斋宫那双带着关切和疑惑的金色眼眸，一种强烈的冲动驱使着她。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驱散胸腔里那股莫名的情绪，然后，用一种清晰而坚定的声音说道：
“我是将军呀。”
她顿了顿，像是在确认什么，又像是在对自己宣告，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重量：
“我好歹……也是稻妻的将军呀。”
这句话，不是来自雷电真的记忆碎片，不是小可安排的故事剧本的推进。这是周枳自己，在那一刻，遵从着内心某种难以言喻的冲动和……仿佛烙印在灵魂深处的责任意识，脱口而出的。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就是……感觉，理应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