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源
我最后一次登台是在腊月廿三。
戏楼里悬着猩红的绸缎,檀木戏台被踩得吱呀作响。我扮作《牡丹亭》里的杜丽娘,水袖翻飞间,望见台下首座那个熟悉的身影。王源穿着月白色锦袍,腰间的羊脂玉佩泛着温润的光,与三年前我们初见时别无二致。
梆子声起,我唱道:"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忽然瞥见他身旁坐着的女子。那是丞相之女谢明薇,生得端庄秀丽,此刻正倚着他的肩头,笑语盈盈。我的喉间陡然发紧,险些失了腔调。台下的看客们开始窃窃私语,有人不耐烦地敲着桌子催促,可我的目光却死死地钉在他们身上,仿佛被无形的线牵引着。
散场后,我在后台卸着戏妆,铜镜里映出那张疲惫的脸。胭脂擦了一半,门被轻轻推开。王源站在门口,身后还跟着两个带刀侍卫。他的身影被廊下的灯笼拉出长长的影子,投在地上,仿佛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阿梨。"他唤我,声音里带着几分沙哑。
我没有回头,继续擦拭着脸上的油彩:"王爷此番前来,可是要再赏些打赏?"我的手微微颤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他上前一步,却又停住:"明日我便要与谢家小姐成亲。"
手中的绢帕应声落地。我终于转身,望着这个我曾深爱入骨的男人。三年前,他也是这般站在我面前,说要带我离开这烟花之地,说要许我一世安稳。那时的他,眼神炽热而坚定,仿佛整个世界都可以为我舍弃。
"恭喜王爷。"我扯出一抹笑,"只是不知王爷可还记得,当年在这戏楼后巷,说过要娶我为妻?"我的眼眶微微泛红,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
他的眼神暗了暗:"阿梨,你我身份悬殊,本就不可能......"他避开我的目光,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和愧疚。
"所以王爷便要娶那世家小姐,好巩固权势?"我打断他,眼眶发热,"王源,你可知这三年来,我推了多少达官显贵的邀约,只为等你一句承诺?"我向前走了两步,直视着他的眼睛,试图从那里找到一丝曾经的爱意。
"够了!"他突然提高声音,"本王意已决,你好自为之。"说罢转身要走。他的脚步有些急促,像是在逃避什么。
我冲上前拉住他的衣袖:"若我今日不放你走呢?"我的声音带着一丝决绝,心中满是不甘。
话音未落,寒光一闪。侍卫的剑已经抵在我的脖颈上。锋利的剑刃贴着皮肤,传来丝丝寒意。王源回头看我,眼神复杂:"阿梨,别让我难做。"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恳求,可我却只觉得心寒。
我松开手,泪水夺眶而出:"走吧。从今往后,你是高高在上的王爷,我只是个下九流的戏子。"我转过身,背对着他,不想让他看到我此刻的狼狈。
他的脚步顿了顿,终究还是离去。门被重重关上,我瘫坐在地,望着满地狼藉的戏服和胭脂,只觉满心荒凉。整个世界仿佛都在这一刻崩塌,只剩下无尽的黑暗和孤独。
大婚那日,满城张灯结彩。街道两旁挂满了红灯笼,喜庆的红色刺痛了我的双眼。我站在戏楼顶层,远远望见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地经过。王源骑着高头大马,红袍加身,意气风发。他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可在我看来,却是那么的刺眼。而我身着素衣,唱着那曲《长生殿》,泪水打湿了戏服。
"临别殷勤重寄词,词中有誓两心知......"唱到此处,我终于泣不成声。原来这世上最痛的,不是爱而不得,而是明明相爱,却终究抵不过世俗的枷锁。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刀,割在我的心上,鲜血淋漓。
后来听说,新王妃贤良淑德,王府上下和睦。而我依旧在这戏楼里,日复一日地唱着悲欢离合,只是再也唱不出当年的深情。每当夜深人静时,我总会想起那个雪夜,他握着我的手说:"等我。"那温暖的触感仿佛还在指尖,可如今却只剩下无尽的思念和痛苦。
可有些等待,终究是等不到尽头的。就像戏台上的故事,再凄美动人,也不过是一场虚幻。而我们的故事,早在他转身离去的那一刻,就已经画上了句号,只留下我一个人,在这冰冷的世界里,独自舔舐着伤口,回忆着曾经的点点滴滴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