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他的第六根弦

听见是夸赞的话，谈果心底的雀跃不可名状，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她就这样眼角弯弯看向陈奕恒。

谈果张了张口，想道谢他的夸奖，可眼前的情况却容不得她将这句感谢说出，欲言又止。

纸巾在鼻腔涌出的血液面前显得如此无力，迅速被染成触目惊心的鲜红。

心脏微微颤抖着，是担忧所致。她从未想过，竟会有人流鼻血流得这样严重，这种场面让她不知所措。

谈果咽了咽口水。随后灵光一闪，她之前弹琴被划破手，血流不止，倒是有个地方…给她止血止得还不错。

所以她说。

谈果：“我带你去医务室。”

一语毕，谈果就拉过陈奕恒的手腕。

柔软的触感让陈奕恒一愣。

陈奕恒：“嗯？”

陈奕恒：“不用了我…”

谈果：“什么不用。别这样…你死在我面前…我会难受一辈子的。”

话被谈果硬生生的截断，她的语气很坚定，让人不容拒绝，包括陈奕恒。

谈果：“你不想我难受的对吧。”

谈果回眸，漂亮的眼睛眨了又眨，眸光波光粼粼，眼底的意蕴好像在哄在骗。在哄骗着陈奕恒跟她走。

而陈奕恒心甘情愿顺了她的意。干涩的喉咙再次开口。

说出的话掷地有声。

陈奕恒：“好，带我走。”

顺她意的话脱口而出，真奇怪，心脏就像灌了蜜的甜。

他清晰明了，如果今天是拒绝。他会悔过整个少年时代。

心脏的不受控制共振，手腕却软绵绵地透着冰凉，这截然相反的感官体验，无休止地让陈奕恒的耳朵滚烫发红。

若不是在发病，他会在这几秒钟，因这混乱的身心反应而近乎疯狂。

＊

碎发落在他的耳边，靠近时他们心脏振幅一致。

陈奕恒永远不会忘记。那个明媚的午后，即使糟糕的发病，他却觉得格外不错。

谈果带着陈奕恒去医务室，一路扶着他。就算医务室里空无一人，她找不到老师，也丝毫不恼，只是安静地在病床边坐下。

怕陈奕恒有任何差池，她就安静地陪他，目光时不时落在陈奕恒身上。

偶尔轻声询问陈奕恒是否感觉好些了，她的关心的话语蕴藉他心。就连每一字，也轻柔得如同春日里的微风。

忘记了疼痛，陈奕恒只发觉时间匆匆。等到老师来了，处理完所有。谈果也离开了，可空气还残留着属于她的余温。

＊

因年年病痛，他自认为天生是冷漠的，直到一个人的降临。一切似乎发生了变动。

陈奕恒开始默默关注谈果，默默听她弹琴，每一声都敲击心腑。

贫瘠的人的暗恋。像是钢琴的第八十九键，永恒触摸不到的距离。

他的喜欢，是借口爬五楼的偶遇，靠近的作业本，错位的悄悄注视，是用一朵栀子花的换不来的纯白。

到最终，毕业后日复一日越来越不清晰的脸庞。

＊

这段记忆，他铭记。像是被下架的金曲，想拥有独家版权，可记忆也被设有权限。

他要用十六岁去追回，像午后少女拨片扫过吉他的六根弦。

他的心脏，震颤在尾音余弦，心底那道锁，开始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