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芽上的星芒

紫芽藤长得飞快,不过三天就爬满了半面墙,藤叶背面泛着淡淡的紫,像被酒液浸过的绸缎。陈野清晨给藤浇水时,发现叶片的绒毛上沾着些细碎的星子,是收集瓶打翻时溅上去的,在晨光里闪闪发亮,像给紫芽镶了圈银边。

“这藤认星子呢。”阿明蹲在藤下,指尖轻轻抚过带星芒的叶片,“秀兰说紫芽藤是‘星养的’,得有星光照着才长得欢。”他从兜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些晒干的紫芽花瓣,“当年她总把花瓣撒在酒瓮旁,说这样藤香能渗进酒里,酿出来的酒带着点夜空的清。”

陈野把花瓣埋在藤根处,紫芽立刻像被惊动的小鱼,根须顺着花瓣的方向钻,在地面上画出弯弯曲曲的线,正好和陶瓮上的第十圈年轮重合。他数了数新抽出的藤条,不多不少,七根——是开坛那天的七月十五,也是瓮里星子开始发酵的日子。原来紫芽藤在悄悄呼应着时光的刻度,把星子的光、花瓣的香,都织进藤叶的纹路里。

“邮差”叼着片带星芒的紫芽叶,轻轻放在陶瓮的毡布上,像给瓮里的酒送了片“星香片”。小猫的爪子踩过叶片,留下的梅花印里沾着星子,在毡布上印出个毛茸茸的星芒,正好落在第十圈年轮的中心。陈野看着这幕笑了,这只猫总爱用最笨拙的方式参与时光的仪式,却比谁都懂得如何把星子的光,变成能触摸的暖。

周奶奶端着刚熬的梨汤路过,瓷碗上的热气在紫芽藤上凝成水珠,顺着叶脉往下淌,在星子沾着的绒毛上滚成小小的球,像把星光包成了透明的糖。“你爷爷种过这藤,”她指着叶片背面的紫晕,“说每片紫芽都藏着颗没来得及落下的星,等藤爬满架,就能拼出整片星空。”

陈野顺着藤条往上看,紫芽的叶片在风里轻轻晃,星芒随着晃动连成细碎的光带,真的像片缩小的星空。他想起阿明的星图,猎户座的腰带正好对着最高的那片紫芽,原来藤不是乱爬的,是在按照星图的轨迹生长,把夜空的模样,悄悄画在墙上。

那对小情侣来给藤架加固时,女生突然指着最高的紫芽尖叫:“它开花了!”男生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藤尖顶着个极小的花苞,紫得发黑,花瓣边缘沾着星子,像颗浓缩的夜空。“农技站的人说紫芽藤开花难,得集齐星子的光、人的盼、还有点运气才行,”他掏出手机拍下花苞,“这是最好的求婚信物,比钻戒还稀罕。”

陈野帮他们固定藤架时,发现花苞的花萼上缠着根细红线,是阿明埋蓝布衫时掉的线头,不知怎么被风卷到了藤上,像给花苞系了个红绳结。他看着红线在星芒里轻轻晃,突然觉得所谓缘分,就是这样把零碎的牵挂缠在一起,像紫芽藤缠着藤架,星子缠着绒毛,红线缠着花苞,在时光里慢慢长成解不开的结。

林默扛着个新做的星盘来,盘上刻着猎户座的星图,边缘嵌着几粒葡萄籽。“阿砚爷爷的日记里写,紫芽藤开花时,得让星盘对着花苞,”他把星盘挂在藤架上,“这样花能吸足星气,结的籽酿酒,会带着整个星空的甜。”

星盘刚挂好,花苞突然轻轻颤动,花瓣裂开道缝,露出点淡金色的花蕊,像星子在里面亮了起来。陈野数了数花蕊的数量,正好十七根——又是那个藏在时光里的数字,这次变成了花芯的触角,在星气里轻轻探,像在触摸夜空的脉搏。

傍晚收工时,夕阳把紫芽藤染成金紫色。陈野发现花苞的裂缝里渗出点透明的汁液,沾着星子往下滴,落在陶瓮的第十圈年轮上,晕开个小小的圆,像给年轮盖了个星芒邮戳。“邮差”跳上藤架,用爪子轻轻碰了碰花苞,喉咙里发出“呼噜”声,像在给即将绽放的星空加油。

夜里,陈野被阵极轻的“噗”声吵醒。窗外的月光里,紫芽藤的花苞完全绽开了,花瓣像朵缩小的紫玫瑰,花蕊上的星子在月光下亮得刺眼,把周围的藤叶都染成了淡金色。陶瓮上的第十一圈年轮开始显形,比第十圈更浅,像用星光描的草稿。

他知道,紫芽藤的花不会开太久,却会把星子的光、人的盼、红线的暖,都藏进花芯里,等结出籽来,酿成带着星空味道的酒。就像这第十一圈年轮,不是画在瓮上的,是开在花里的,藏在蕊里的,印在每个等待的人眼里的,把瞬间的绽放,变成永恒的甜。

晨光漫过藤架时,陈野发现紫芽花的花瓣上,星芒比昨夜更亮了,像是吸足了月光的精华。第十一圈年轮已经清晰,边缘沾着点金色的花粉,是从花蕊上掉下来的,像给时光的年轮,撒了把星星的碎屑。他知道,这朵花会结出珍贵的籽,这圈年轮会酿出更浓的酒,而紫芽藤还会继续往上爬,把星空的故事,写满整面墙。

风穿过紫芽藤,带着花的清香往远处飘。陈野站在便利店门口,看着“邮差”趴在绽放的紫芽花旁打盹,尾巴尖扫过花蕊,带起的星芒像萤火虫在飞。他知道,这只猫会守着花谢,守着结果,守着星子再次落在紫芽上,把时光的甜,一圈圈缠成解不开的藤。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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