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子酿酒,岁月成诗

陶瓮上的第十圈年轮刚显形,巷口的老槐树就落了第一片黄叶。陈野裹着棉絮的瓮旁,多了个新物件——是林默送来的“星子收集瓶”,透明的玻璃瓶里装着半瓶清水,瓶口绑着层细纱布,说是“接星子用的,露水煮开了兑酒,能添三分清冽”。

“邮差”总爱蹲在瓶口旁,尾巴尖时不时扫过纱布,惊得落进来的星子碎屑在水里打旋。陈野看着瓶底慢慢积起的亮片,像撒了把碎钻,突然觉得这猫比人更懂“等待”——它从不去拨弄那些沉底的星子,只是守着,仿佛知道急不得。

周奶奶来送新晒的萝卜干时,见瓮身的棉絮有些受潮,从家里翻出块旧毡布:“用这个裹,比棉絮防潮,我家老头子当年酿米酒,就靠这毡布锁香呢。”毡布上还留着补丁,针脚歪歪扭扭,是周奶奶年轻时的手艺。

陈野接过毡布,刚裹上瓮身,就听见“咔嚓”一声轻响,第十圈年轮彻底定了形,比前几圈都深些,像用墨笔描过。他想起林默说的“每圈年轮都藏着个日子”,这第十圈,该是藏着“毡布裹瓮”的暖。

傍晚收摊,他提着收集瓶往家走,瓶里的星子在夕照下闪闪发亮。路过阿明的修鞋摊,老人正对着张褪色的照片发呆,照片上的女人梳着麻花辫,站在葡萄架下笑,手里举着串紫莹莹的葡萄。

“秀兰说,酿够十圈年轮,就用葡萄藤编个酒筛,筛出来的酒带着藤香。”阿明摸着照片,声音有些发颤,“这都第十圈了,她的藤条……还没发芽呢。”

陈野看着照片里的葡萄藤,突然想起自己院里那株半死不活的葡萄,是前阵子捡回来的,根须都干了,他随手栽在瓮旁,没指望它活。此刻却想:或许该好好浇浇水了。

夜里,他提着水壶去浇葡萄藤,竟见土缝里冒出点绿芽,细得像根线。“邮差”跟在脚边,用爪子扒开周围的土,露出更多嫩芽,原来不是一根,是一窝,正攒着劲往外冒。

陈野蹲在藤旁,看着收集瓶里的星子倒映在土里,像给嫩芽撒了层光。他突然懂了阿明的话——有些等待不是等“结果”,是等“发芽”,哪怕只是根细芽,也是日子在土里动了动。

第二天清晨,他在葡萄藤旁插了块小木牌,写着“第十圈·藤芽”。插牌时碰倒了收集瓶,星子水洒了一地,却见那些嫩芽像被唤醒似的,“噌”地长了半寸,叶片舒展开,竟带着点淡淡的紫色,像浸过酒的葡萄皮。

“这是……秀兰种的那种‘紫芽藤’!”阿明路过时惊叫起来,“她总说这藤酿酒最香,可惜当年没留种……”老人蹲在藤旁,手指轻轻碰了碰紫芽,眼眶红了,“原来她早把种子埋在土里了,等着咱们发现呢。”

陈野看着阿明颤抖的肩膀,突然觉得这第十圈年轮,不是画在瓮上的,是长在土里的——在葡萄藤的嫩芽里,在阿明的眼泪里,在“邮差”扒土的爪痕里,也在自己心里那点慢慢热起来的盼头里。

星子还在收集瓶里落,年轮还在陶瓮上长,葡萄藤的紫芽正一节节往上蹿。陈野站在晨光里,看着这一切,突然想给远方的朋友写封信,告诉他:这里的日子像瓮里的酒,看着慢,其实每口都在变甜,每圈年轮都在写诗,而写诗的笔,是星子,是嫩芽,是每个认真活着的人。

风穿过槐树叶,带着葡萄藤的清香往远处飘,像在给这封信,盖上个带着甜味的邮戳。

(本章完)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