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脉里的回信
葡萄藤上的青葡萄慢慢鼓起来时,陈野发现每片叶子的脉络里都藏着细碎的光。清晨的露水顺着叶脉往下淌,光就跟着流动,像谁在叶子上写了信,正借着露水往下传。
“你看这片。”林晓指着片最大的叶子,叶脉上的光聚成了模糊的字迹,“像不像‘等’字?”
陈野凑近了看,果然,主脉是横,侧脉分岔出竖弯钩,真像个歪歪扭扭的“等”。他想起前阵子总来树下坐的阿明,老人每天都在等那阵槐花香,等梦里的人再托句话。
没过两天,那片“等”字叶的叶脉里,光又聚成了新的字迹。这次是“来”——露水滑过“等”的尾钩,刚好连成“来”字的竖撇。那天阿明来的时候,手里攥着张泛黄的照片,是年轻时的他和秀兰在槐树下的合影。“她来了,”老人手抖着指照片,“梦里说,葡萄熟了就来尝。”
葡萄藤长得疯,没过多久就爬满了整个架子。有天清晨,陈野发现最顶端的叶子上,叶脉的光拼出了串数字:“7.15”。他猛地想起,这是阿明和秀兰的结婚纪念日。
“得给葡萄搭个更高的架子了。”林默扛着竹竿过来,额头上还沾着泥土,“根须在土里发了疯似的长,都缠到隔壁菜园的萝卜根上了。”
陈野蹲下来看土缝,果然,青白色的根须缠着萝卜缨子,像在交换什么秘密。他轻轻拨开泥土,根须交汇处竟长出了颗圆滚滚的东西,半是葡萄珠的形状,半是萝卜的白胖模样。“这是……”
“是念想攒多了,长新东西了。”周奶奶提着篮子路过,掀开布,里面是刚蒸的槐花糕,“就像我跟你爷爷,年轻时总拌嘴,老了倒好,他走了三年,我蒸糕时还总多放勺糖,怕他嫌淡。”
那天午后,“7.15”那片叶子落了,飘到阿明脚边。老人捡起来,叶脉里的光还没散,在地上映出个小小的“笑”字。阿明把叶子夹进相册,正好在合影旁边。风穿过葡萄架,叶子沙沙响,像有人在说“别等啦,我就在这儿呢”。
傍晚浇水时,陈野发现每片新叶的叶脉里,光都在慢慢聚。有的是“暖”,有的是“念”,还有片嫩叶上,光团刚成形,隐约是个“安”字。他知道,这些都是土地里的根须、藤上的叶、风里的声,在合伙给等待的人写回信呢。
水珠滚落,叶脉的字迹淡了,却在泥土里留下更深的印记。陈野摸了摸架上的青葡萄,硬硬的,带着股攒劲儿生长的脆感——就像那些藏在时光里的念想,看着慢,其实都在悄悄长,等某天成熟了,一咬全是甜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