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灯映剑影

孤灯映剑影

帐外的风卷着祁连山的雪粒,砸在帐幕上沙沙作响,像极了成都宫墙下枯叶碎裂的声音。姜维握着案上的青铜剑,指腹反复摩挲着剑脊上“克复中原”的铭文——那是丞相临终前,用最后力气刻上去的。

案头摊着三封密信,烛火把字迹映得发颤。第一封是从沓中传来的,“魏军增兵五万,钟会大军已至骆谷”;第二封来自成都,“黄皓言于主上,称大将军北伐劳民,宜召还”;第三封最薄,却最沉,是从汉中溃逃来的斥候递的,“汉城守将降魏,言‘姜维九伐无功,蜀汉气数尽矣’”。

他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泛白。帐外传来巡营士兵的咳嗽声,那是去年从沓中带出来的旧部,腿上还留着与羌人作战的箭伤。他们跟着自己,从祁山到剑阁,从春到冬,身上的甲胄磨破了三层,却从来没问过“还能不能回成都”。可成都城里,那些锦衣玉食的大臣,那些握着笔杆的史官,此刻怕是正写着“姜维穷兵黩武,致国疲民困”吧?

烛花“啪”地爆了一声,映出他眼底的红。他想起建兴十二年,丞相在五丈原握着他的手说:“伯约,汉祚未绝,你当继之。”那时他信,信只要肯拼,肯熬,总有一天能把“汉”字旗插回长安城头。可现在,魏军压境,朝内猜忌,连自己一手训练的部曲里,都开始有了窃窃私语——“我们还能赢吗?”“大将军是不是真的错了?”

最狠的不是魏军的刀,是这些藏在暗处的声音,像藤蔓缠上心脏,越收越紧。他起身走到帐口,撩开帐帘,雪粒子扑在脸上,冰凉刺骨。远处的剑阁关隘在夜色里像一头沉默的巨兽,那是蜀汉最后的屏障,也是他最后的战场。

突然,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参军蒋舒捧着一份文书进来,声音发颤:“大将军,成都来的急报……主上召您回师,说……说要议‘休战之策’。”

姜维接过文书,指尖触到“休战”二字,像被烧了一下。他抬头看向蒋舒,蒋舒不敢抬头,只盯着地面——那是跟着他打了六年仗的参军,此刻眼里满是惶惑。

帐外的风更紧了,雪粒打在甲胄上,叮当作响。姜维重新握住案上的剑,剑身在烛火下泛着冷光。他知道,此刻最可怕的不是钟会的大军,是心里那道正在裂开的缝——是“坚持”与“放弃”的拉扯,是“忠诚”与“怀疑”的交战。

但他终究是姜维。他抬手把文书扔在案上,声音沉得像祁连山的岩石:“传令下去,全军戒备,明日卯时,兵出剑阁。”

蒋舒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震惊。

姜维望着帐外的风雪,眼底的红渐渐褪去,只剩一片寒铁般的坚定:“他们要战,便战。他们要疑,便让他们疑。我姜维的战场,从来不在成都的朝堂上,在这剑阁,在这祁山,在每一寸汉家的土地上。”

烛火摇曳,映着他孤挺的背影。这场心理战,他不能输,也输不起——因为他身后,是丞相的遗愿,是蜀汉的江山,是千万个等着“克复中原”的士兵。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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