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角

《镜角》

洗手间的镜柜裂了道缝，从右上角斜斜划到中间，像道没愈合的疤。林夏第一次发现时没在意——出租屋的旧家具总这样，何况她这阵子总加班到后半夜，眼花也正常。

昨晚她卸妆时，指尖刚碰到卸妆棉，镜里的自己突然眨了下眼。

不是同步的那种。她明明盯着镜中的睫毛没动，镜里的人却先垂下眼睑，再抬起来时，嘴角扯了个极淡的弧度。林夏手一抖，卸妆棉掉在台面上，沾了片水渍。再看时，镜里的人又和她一样，皱着眉抿着嘴，连眼下的青黑都分毫不差。

“太累了。”她对着镜子扯出笑，声音在空洗手间里发闷。镜柜上的香薰机嗡嗡转着，雾汽把镜子蒙得发潮，倒像是镜里的人在哭。

今早睡到十点，林夏是被冻醒的。空调明明关着，被子却滑在地上。她揉着胳膊坐起来，眼角余光扫过洗手间——镜柜的门开了条缝。

她昨晚明明关严了。

走过去推镜柜时，指腹蹭到冰凉的玻璃，缝里突然掉出片指甲。不是她的——她上周刚剪了指甲，这片却留着尖尖的弧度，指甲缝里还沾着点暗红。林夏猛地后退半步，撞在门框上，镜柜“吱呀”响着又开宽了些，里面空荡荡的，只有那道裂缝在光下泛着冷光。

中午煮面时，她总觉得背后有人。厨房小，转身就能碰到冰箱，可那视线黏在背上，像湿冷的蛛丝。她攥着锅铲回头，客厅的窗帘被风掀起角，阳光斜斜切进来，没藏人。

吃面时她盯着碗里的汤，汤面晃出模糊的影子。影子里的人没拿筷子，正垂着胳膊站在她身后，头发长到垂进汤里。林夏“哐当”把碗推出去，面汤洒了一地，再低头看，汤里只有她自己的脸，慌得发白。

刚才好像听到了头发扫过衣领的痒意。

现在她蹲在洗手间门口，不敢再靠近镜子。镜柜的缝里隐隐有声音，像指甲在刮玻璃，一下下的，和她心跳撞在一起。她突然想起搬进来那天，中介说前租客是半夜走的，走时忘了关洗手间的灯——

镜里的裂缝突然变宽了点。

有只手从缝里伸出来，指甲尖尖的，正慢慢勾向她垂在地上的影子。